“老四,”張春燕的聲音將張茂林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他看向她,“嗯?”
“我們三個今晚怎麼安排?”
“我已經安排好了,今晚你們去老李老婆廠裡住,等下晚點我帶你們去。”
他解釋說“她們廠門衛要九點才下班,九點後她就可以偷偷帶你們進去。”
周潔暗暗感激張茂林安排得妥當,她可不願住工地上。
“這裡離廠有多遠?”張冬梅問。
“不遠,大約走半小時吧。”
“要走半小時呀,太遠啦,要是背著行李走,恐怕要走一小時。”張冬梅抱怨道。
周潔倒並不覺得遠,隻要不住工地,走上兩小時也無所謂。不明白張冬梅抱怨什麼,這住處也是她哥費了心思安排的,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細想應該並沒有那麼簡單,她竟然不領情。
張春燕聽妹妹不想走路,估計她是下午來的時候走路累了,就問張茂林,“工地上有沒有鋪,我們擠一個鋪就行,將就一晚上吧,晚上走路又黑又冷,我也不想折騰。”
“這樣啊,那我讓老陳把鋪讓給你們擠一晚,他睡的是小間,老婆回家了。”他又有點為難地說“隻是你們三個睡可能有點擠。”
“不怕不怕,她們兩個那麼瘦,實在不行我坐一晚。”張春燕趕緊說,仿佛怕他變卦。
“那行,”張茂林想了想又問“你們有沒有暫住證?”
“暫住證?沒有啊!”張春燕很驚訝。難道工地上也要暫住證?
“我們那個破廠,連個廠牌都沒有,哪有什麼證。”張冬梅撇嘴說,她好奇地問“要那乾嘛?”
這也是周潔想知道的,她豎起耳朵聽他回答。
張茂林想來也是,她們那廠那麼偏僻,辦證乾什麼,也沒人會去查。
“平時倒沒什麼,就是過年了治安隊查出租屋查得嚴,有時候會查到工地上來。”
“哦,那如果查到沒證會怎麼樣?”張冬梅問。
“就會被抓去治安隊裡,再讓家人朋友來交錢領人。”
“那要多少錢呐?”
“一千塊。”
張冬梅吐了一下舌頭,那麼多啊,要她三個月的工資。
張春燕問道“那要是沒人來領會怎麼樣?”
“會被送去收容所,或者送去山裡乾幾個月活,掙夠路費遣返。”
張冬梅打趣他哥“四哥,你有沒有被抓過?”
“我嘛,還真被抓過一次呢,你想不聽過程?”張茂林吊她的胃口。
“想聽想聽,你快說說。”張冬梅興趣濃厚,仿佛他哥被抓是非常好玩的事情。
張春燕和周潔同時看向張茂林,等待他的下文。
張茂林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開始講他的故事。
去年夏天,他和工人們剛搬去一個新工地,第二天晚上,治安隊就上門查證來了。他解釋說剛搬來,老板還沒來得及辦。治安員說“我不管,沒有證,全部帶走!”
他們九個人被拉上車帶到治安隊的大院,下車後排隊進去屋子裡登記。
張茂林推門進去,屋裡有兩個穿著製服的人,一個胖子坐在桌旁登記,一大高個站在旁邊。
張茂林拿出身份證,遞了過去,笑著說“我們就是乾建築的,昨天才過來……”
胖子不等他把說完,打斷說“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
張茂林不明所以,他身上有老板給的五百塊生活費,難道也要拿出來?他們會不會把錢沒收?
“快點,全部拿出來,皮帶也解下來。”大高個聲音很洪亮。
張茂林打定主意,如果他們敢要他的錢,哪怕乾一架都不會給!他拿出鑰匙、小本子、筆,再抽出皮帶擺在桌上。
正遲疑要不要拿錢出來,大高個說“全部拿出來登記,不然丟了東西我們不負責。”原來是這樣啊,他馬上把五百塊錢掏了出來。
胖子看了一眼,在本子上記下他的身份證信息,還有隨身物品,都一一詳細記錄。
大高個伸手把皮帶拿了起來,仔細檢查有沒有藏東西,然後放下。
“好了,登記完了,把東西收起,去那間屋等著。”胖子目不斜視地說完,又喊一聲“下一個!”
張薦林放下心來,他們並不是想要他的錢,就走向一旁等待。他們九人全部登記完後,大個子對他們說“通知你們的親人朋友來交罰款領人,不然你們會被送去收容所,記住啊,截止明天十二點。”
張茂林趕緊說“我想打電話給我們老板。”得到允許,他用治安隊的電話打通了老板的大哥大,請求老板今晚就來把他們領出去,老板說今晚沒空,明天再過來,就掛了電話。張茂林很無奈,看來他們得在治安隊過夜了。
他們被關進一間大屋子,一共有十幾個人,相互談論了幾句,他們有的是出租屋抓來的,有的是在路上走著被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