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裡每隔半個月會放一次投影,地點就在籃球場。
下班路上,胡巧巧邀約其他兩人,“今晚廠裡放電影,我們去看吧?”
周潔點點頭。反正這麼近,還不用花錢,就去湊個熱鬨,給廠裡一點麵子吧。
何秀這次沒反對,也點頭說好。
放映時間是晚上八點,幾人回宿舍洗頭衝涼,收拾好後一起前往藍球場。
還有二十分鐘開演,裡麵台階上已經坐了許多人。還有人不願意坐,就站在他們後麵的空地上,屏幕很大,遠近都不影響觀看。
周潔望了一眼涼亭,裡麵早已被人霸占了。
三人穿過人群,在台階上找了一處空位坐下。
大家都在興奮地聊著天,顯得鬨哄哄的,讓周潔回憶起在老家看露天電影的快樂。
每當電影下鄉時,就和村裡人一起,追隨著放映隊的腳步,輾轉在附近各個村莊鄉鎮,隻為能看上一場免費電影。
放電影的地點因地製宜,大院、小山坡、學校操場,甚至是水庫大壩。
隻要能給放映隊一片空地,他們就能給你放一場電影。
觀眾們也是不拘形式,隨遇而安。隻要能看見電影屏幕,騎在牆上、站豬圈上、吊樹杈上都行,一樣看得津津有味。
想起那些場景,周潔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開始放映影片了,她收回了思緒。大家也都安靜下來,開始認真觀影。
周潔看了不久,覺得這電影很有些眼熟。仔細回憶,原來是趙光明曾經帶她在錄像廳裡麵看過。
記憶的閘門不經意間被打開,往事迫不及待地湧了出來。
那些甜蜜醉人的情話,火辣辣的吻,還有他英俊的麵容,含情的眼神,無數回憶在心裡翻騰,讓她不禁熱淚盈眶。
是她記性太好,還是印象太深?
她看不下去了,再看會情緒崩潰。
周潔借口有點不舒服,說要先回宿舍。胡巧巧並不在意,津津有味地看著電影。
何秀看了她一眼,見她滿臉憂傷,估計又是想男朋友了。這女孩真是重感情,這麼久還沒有走出來。
周潔回到宿舍,趴在欄杆上,心潮起伏。走廊上不時有人路過,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曾經聽宿舍的女孩議論,樓頂上是個好地方,非常清靜涼爽,於是她決定上去看一看。
宿舍樓不高,一共五層樓。上完五樓樓梯,再繼續向上,轉角之後就看見一個垂直的鐵架,鐵架頂上麵有個出口,能看見灰暗的夜空。
她毫不遲疑地爬上鐵架,從出口鑽了出去。
外麵豁然開朗,屋頂平坦寬闊,隻是周圍並沒有護欄,看來廠裡是不提倡上屋頂來。
有兩個女孩子坐在遠處小聲談論著,扭頭望了她一眼,又繼續聊天。
周潔站在房頂,舉目望去,能看見籃球場那裡的熒幕,和一片黑壓壓的人群。
幾棟宿舍樓的樓頂儘收眼底,還有遠處的廠區裡,那些燈火通明的樓房,再遠一點就視線受阻了。
周潔慢慢地在樓頂上麵轉了一圈,欣賞著廠裡的夜景,好奇心使她暫時忘卻了悲傷。
她不敢太過靠近邊緣,怕一陣風把她吹下去,從此香消玉殞,她還沒有活夠呢。
最後她找了個地方,吹了吹水泥地麵的灰塵,緩緩坐下後,雙手抱膝,仰望著夜空。
淡淡的憂傷漸漸又占據心頭,眼中一片濕潤。
這一年的感情,難道就如同天上的煙雲,隨風飄散而不留一點痕跡?
他們真的就這麼散了?
也是,她不讓他打牌,讓他失去了快樂的源泉,他怎會對她鍥而不舍?
人性都是自私的,誰會樂意作繭自縛?
她再次問自己,如果他改不了賭博,她能妥協嗎?答案依舊是不會。
那這就是注定的結果,還傷心什麼?
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帶著一路冰涼。風輕輕吹過,那股涼意直透心底。
車間裡機器在不停運轉,工人們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周潔將紙箱拉過來換紗,見謝雲飛走過來,麻利地收起幾個紗放進紙箱,她略微有些驚訝。
也許是知道她不樂意,他很少來幫忙的,今天他腦子裡哪根線路搭錯了?
兩人落紗速度快了不少。周潔發現,想再像以前那樣分任務給他是不可能的,她在哪裡,謝雲飛也跟到哪裡。
她總不能不做事,這本來是自己的工作,並不是他的。
周潔提了提口罩,隨便他吧,不和他說話就是了。
謝雲飛推了一箱新紗過來,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她低垂眼眸,走過去俯身拿紗。
謝雲飛用家鄉話問道“聽說你和男朋友分手啦?”
周潔斜睨他一眼,想回一句關你什麼事!覺得太過於挑釁,看在都是老鄉的份上,忍住了。
“沒有。”她否認,抱著紗去了一旁。
謝雲飛把紙箱推了過來,方便她做事,笑著說“胡巧巧說你天天很傷心。”
周潔真想扯下口罩,給他誇張地笑一個,表示自己並不傷心。想想他就是沒話找話,不回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