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們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氣息,不約而同地明白了一件事站在他們麵前的這名少年不是魔術師。但是,少年也不是魔物或人偶,他的肉體與心靈完完全全就是人類。
本能告訴魔術師們,少年與他們看到的“前方”不一樣。
他們從沒理解過這個名叫弗拉特·艾斯卡爾德斯的少年究竟看著什麼。
雖然狂戰士在這幾天的相處中感覺到了,但他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弗拉特不是那種可以用善惡來劃分的人。
就像證明狂戰士的想法一樣,弗拉特接著用不帶任何善意或惡意的語氣繼續道
“隨隨便便就把他們殺了,那豈不是既可憐又浪費嗎?”
魔術師們都因為恐懼而繃緊了身體。
隻有狂戰士一個人察覺到,弗拉特在說這句話時,臉上浮現出了一抹類似寂寞的神色。
——此刻距離班尼特解放寶具,還剩101novel.com小時。
············
與此同時,斯諾菲爾德市區小巷。
“人類現在對待性命還真是草率啊,看著怪可憐的。”
在一條離高樓大廈略遠一些的小巷裡,雖然黎明前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行人,但治安顯然一點都不好。菲莉婭——準確地說,是附在菲莉婭身上的“某種東西”站在小巷裡,低聲吐出感想。
“草率??嗎?”回應菲莉婭的是跟在她身後的一位女魔術師,看上去畏首畏尾。
見對方小心翼翼的,菲莉婭輕鬆地聳了聳肩,繼續道“沒錯,該說他們是草率呢,還是急著去投胎呢?沉浸在轉瞬即逝的快樂中確實不錯,不過既然有這個機會,為什麼不儘情投入地去享受這個瞬間呢?”
菲莉婭的目光看向爛醉如泥大吵大鬨的男人們,和那些與這條小巷十分相稱的凶狠小混混。
“那人正將奇怪的藥草煙霧吸入體內,那邊的則渾身散發著血腥味。頹廢地醉死倒是不要緊,可既然要死,就應該死得更美麗一些。”
菲莉婭的打扮在這條小巷中格外引人注目。
她披著一頭透明般的銀白色長發,一雙鮮紅的眼眸在雪白肌膚的襯托下閃耀動人。
那張異常完美的臉龐仿佛是人工雕成的,如今在“某種東西”的影響下,正隨著生動活潑的情感而流露出人性的光彩。
“嗨,小姑娘們,這麼晚了到這種地方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彆擋路,看在你沒有說什麼汙言穢語的份上,這次就原諒你,要麼消失要麼去死吧。”
自從走進這條小巷,菲莉婭已經被小混混們搭訕了好幾次。但菲莉婭隻是看小混混們一眼,就讓他們紛紛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
走在她身後的少女魔術師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倒下。
因為菲莉婭將她身上過於濃厚的魔力,凝聚到連沒有魔術回路的普通人也能感知的級彆,對小混混們的腦部造成了強烈的震蕩。…
“體內魔力od,還是體外魔力ana,或者是有彆於這兩者概念的原理?”
盤旋在對方周身的魔力洪流,讓少女魔術師的心籠罩在恐懼之中。
少女魔術師能感覺到龐大的魔力正纏繞著菲莉婭,但真正令她恐懼的,是那些魔力停留在以菲莉婭為中心的半徑三米左右範圍內,形成一個半圓形的魔力罩。
說得再具體一點,那個魔力罩沒有泄漏一丁點魔力。魔術能量以菲莉婭為核心,像小小的星球模型一樣不斷地循環著。
麵前這個人不是魔術師。
她是愛因茲貝倫的人造人——菲莉婭。雖然少女事先通過情報知曉她的身份,但如今的她隻保留了那個外表,內裡的既不是人造人也不是魔術師,甚至與一般的英靈也有所不同。
少女魔術師麵對這個完全未知的事物,不禁感到膽怯。披著菲莉婭外表的“某種東西”對她說道“你也是一樣哦,哈莉。雖然自我犧牲的魔術在我那個年代並不少見,但至少要愉快地犧牲,否則彆人看著都會覺得很心痛。”
聽到菲莉婭的這句話,少女魔術師——哈莉有一種內心被看穿的感覺,身體不由得一震。
哈莉·波爾紮克——
一個不屬於時鐘塔的落單魔術師,黑魔術iraf的技術卻是一流的。她出於某個目的,利用魔術手段進入美利堅合眾國,後來被弗蘭切斯卡收留。
黑魔術伴隨著犧牲。而哈莉是一個異端,她把自己的血肉當作活祭,不曾咒殺過他人,也因此最擅長使用“咒殺反噬”。可她的魔術師資質依然屬於相當高的那一批。
她雖然是優秀的魔術師,也以使用魔術為傲,但因為某件事而對“魔術世界”產生了極其強烈的憎恨之情。
為了毀滅魔術世界,哈莉接受了弗蘭切斯卡提出的交易。假如成功得到聖杯,她要利用聖杯的力量,令魔術世界有意做出的隱蔽工作全部失效。
這樣一來,普羅大眾就會察覺魔術的存在,那魔術的神秘性就會削弱,從而讓魔術師們大大遠離“根源”,甚至魔術這個概念也有希望從世界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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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莉抱著這些念頭,參加了這場聖杯戰爭——召喚出來的狂戰士卻對她展開攻擊,導致她身負瀕死的重傷。就在這時,哈莉被附身在菲莉婭上的“某個東西”所救。正是如此奇妙的命運,哈莉才會在天還未亮的時候,走進治安不佳的小巷。
優秀的魔術師根本不畏懼一兩個歹徒。如果是時鐘塔“典位”和“色位”等高階魔術師並特化過戰鬥能力的人,對付一個暴徒集團和普通的小型軍隊都不在話下。至於極小部分將戰鬥技術強化至登峰造極的魔術師,隻要適當運用戰略戰術,甚至可以單挑一個小國的軍隊。
哈莉身為魔術師雖然優秀,卻一點也不適合直接參與戰鬥。如果使用使魔,倒是可以趕走百十來名歹徒。但要是有人突然從背後用匕首刺殺她並傷到要害,那即便魔術刻印有恢複功能,她也不得不迎接死亡。…
因此對哈莉來說,從者既是她的盾亦是她的矛。可召喚出來的英靈是失去理智的狂戰士,她根本不知道對方能將她的命令服從到什麼程度。
不過……哈莉看向菲莉婭。那個人造人體內的“某個東西”輕輕鬆鬆就製服了狂戰士。在哈莉看來,她就像是在對付一條小狗。
在菲莉婭的介入下,哈莉正式與狂戰士締結了契約,但哈莉依然無法把自己召喚出來的狂戰士看作是自己的從者。
哈莉將視線移到頭頂,看向跟著她們的“它”——機械人偶robo英靈仿佛由機器蜘蛛與獅子融合而成,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它沒有靈體化,而是宛如一隻電影裡才會出現的巨大蜘蛛一般,在大樓的牆麵上爬來爬去。
從機械人偶身上不僅感覺不到任何魔力的反應,還聽不到絲毫聲響,所以也不見大樓裡的人們出現恐慌。
看到哈莉詫異的神情,菲莉婭自豪地告訴她“彆擔心,我已經把它的氣息和身影全部遮斷了,隻有我和你能看到它。”
雖然菲莉婭說得很輕巧,但哈莉明白要做到這種程度需要多大的本事,她再一次對麵前的這個人感到了恐懼。
從遇見菲莉婭算起,過去整整一天了,哈莉仍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與目的。
哈莉在召喚狂戰士時受的傷已經被菲莉婭治好。但為了彌補失去的禮裝與修複受損的魔術回路,最重要的是為了收集周圍的情報,哈莉一直躲在自己的魔術工房裡。
菲莉婭則不知去了哪裡,消失到半夜才回來。她一邊嘟囔“我出於好奇,昨天一天到不少國家跑了一趟……發現世界雖然變華美了,但也很沒意思。不過跟我那個時代相比,值得誇獎的地方也多了”,一邊拽起哈莉的手強行把她帶到室外。
哈莉一向不懂反抗彆人,所以一直開不了口,可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問道“請問……我們要去哪裡?”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去其他從者的那裡。”“咦?”
哈莉一下子愣住了。
見狀,菲莉婭反倒不可思議地歪頭說道“你不是參加了這場聖杯戰爭嗎?我隻是想稍微幫幫你,讓伱勝出而已。這與我的目的也是一致的。”
“莫非……你是想闖入其他禦主的根據地?”
“對,就在這前麵有一排工房,挺大的但有些臟。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接近那種滿是煙熏味的地方。”
菲莉婭體內的“那個東西”輕輕歎了口氣,仰望微微泛白的天空,自言自語道
“可是我無法忍受自己的庭院被弄得烏煙瘴氣……趕快把它洗乾淨才行。”
············
同一時間,警署。
奧蘭多,這個統領著斯諾菲爾德警隊的男人,切斷了與從者——術士的感覺共享。
因為他覺得既沒有需要從者去做的偵察工作,也無須將情報告訴從者。…
雖然如此一來,奧蘭多無法通過做夢的形式看到從者的精神世界和過去的記憶,但他本就認為沒這個必要。
奧蘭多召喚出的“假”術士——亞曆山大·仲馬大仲馬現在正身處一個遠離警署的地方製作寶具,或者說是篡改寶具。由於他們兩個人沒有進行感覺共享,因而不能使用心靈感應,聯絡基本都靠電話。
潛行者發動的襲擊已經過去快一天了,以奧蘭多為首的警察陣營總算重新調整好了陣勢,卻陷入新的混亂之中。
警察們收到消息,市區裡接連發生“動物間傳播的疫病”“突然開始叫嚷不能離開城市的精神病”等事件。他們身為維護治安的警察,並作為聖杯戰爭幕後主使的一方,正在拚命地整理從這兩個方麵收集到的情報。
就在這時,奧蘭多的手機響起了大仲馬的來電。
“嘿,兄弟!你接得挺快啊!是在熬夜嗎?”
“算是吧,自從把你召喚出來,我就沒有一天睡過好覺。”
“哈哈!要是你有工夫挖苦我,還不如順便把希波利特·杜蘭也召喚出來。他很能乾啊,畢竟我家就是他建的!‘基督山伯爵城堡’這個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吧?不過,那裡已經是彆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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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聽說過,它現在是紀念你的博物館。”
那是建在法蘭西島上的豪宅,豪華程度能讓人誤以為是小型城堡。它是大仲馬在巔峰時期傾儘家產建造的,可以說這座俯視塞納河穀的豪華宅院象征著大仲馬的人生巔峰。
“是啊,我查過之後嚇了一跳。我在身無分文的時候賣掉的家,居然兜兜轉轉變成了我的紀念館,還保留到這個年代!”
“你得感謝那些代代熱愛你作品的書迷。”
“你說得沒錯。可我沒想到他們連我情婦的肖像畫都掛上去。現在不管是作品還是房子和情婦,統統不屬於我了。反正能讓喜歡那個地方的人感到快樂,也算沒白蓋那座房子吧。”
“作品和房子還好說,但是情婦??在現代的價值觀中可不提倡。”
術士把奧蘭多的嘲諷當作耳旁風,繼續說道“重點在於那個宅子附近蓋的寫作室……身邊的人把它稱作‘伊夫堡’。雖說將作者閉關寫作的房間當作監獄島有些過分,但多虧了這間寫作室,我的寫作效率才會提高那麼多啊。”
“你該不會是想??在法國和這座城市之間來回往返吧?”
“真是的,我都死了一百三十多年,沒想到人們連一台可以瞬間移動的機器都沒發明出來。”
“從這裡瞬移到法國—那根本不是魔術,而是魔法的領域。”說完,奧蘭多想了想,問道,“不過??你會給自己的家取名為‘基督山伯爵城堡’,看來你真的很滿意那部作品啊。還是說,那個名字也是周圍的人先叫起來的?”
“誰知道呢,可能是想諷刺某個人才這麼叫的吧,但生前一個來找我發牢騷的人都沒有。算了,這種事不重要吧?”…
見大仲馬極為罕見地生硬轉移話題,奧蘭多無奈地默認了。因為他也覺得作為一段中場休息的閒聊,他們聊得久了些。
“然後呢?你特意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
“啊,對,那個吸血種不是把幾個人的寶具給毀了嗎?我想好怎麼修複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我會像平時那樣讓人……”
“打住。我不需要跑腿的,倒是想跟你要幾個人。”
聽到大仲馬的話,奧蘭多皺起眉頭問道“聽你的語氣……你不是像平時那樣想要女人吧?”
“嗯。我要你把選出來的警察小隊——二十八怪物ca帶到我這裡來。不用所有人都來,但我要那種有堅定的決心想活下去的人。啊,把寶具被毀的人算進去,包括那個右手被吃掉的小兄弟。”
“……”
從者的提議讓奧蘭多有些遲疑。雖然二十八怪物的成員也知道大仲馬的存在,但他無法立即判斷出讓雙方直接見麵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是幾天前,奧蘭多不會在非必要的情況下讓大仲馬會見手下們,大仲馬也沒什麼特彆要見他們的意思。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也的確需要一些變化。
“我聽說……製作寶具並不需要直接見到使用者?”
“嗯。見到使用者不會讓寶具變強啦,普通的人類與寶具也談不上投不投緣,調整武器手感什麼的也不是我的活兒。”
大仲馬不僅回答得相當乾脆,還在奧蘭多問出“那是為什麼”之前就主動揭開答案“我這次隻是一名觀眾,給你最低程度的幫助算是我看戲的票錢吧。”
“啊?”
“隻是??既然我是觀眾就要有個觀眾的樣子,看見相中的演員,怎麼也得置備一兩束花來表示一下對他的支持啊。”
大仲馬說的話讓奧蘭多沉思了片刻。奧蘭多先是長長地歎了口氣,沉默了幾秒鐘後,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道“好吧。不過,在魔術師這個身份之前,他們首先是我重要的下屬。你得向我保證,絕不隨便擺弄他們的魔術回路和精神。”
“我又不是艾利法斯·李維和帕拉塞爾蘇斯那樣的魔術師,你覺得我有那個本事嗎?”
“艾利法斯是否為魔術協會承認的正式魔術師,還有待商榷……但能夠將‘傳承’賦予有寶具素質的武具、從而生成寶具——這可不是沒本事的人能做出來的。”“好吧??我可能會影響他們的命運。但這點小事你就彆計較了,我會使勁把他們的命運往好的方向掰。”
奧蘭多本想對厚顏無恥的大仲馬說些忠告,但最終還是咽下話語,草草結束這通電話。
“抱歉,我這邊有點小問題,回頭你再告訴我什麼時候讓下屬過去吧。”
“哈哈!你可真是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啊!兄弟,準備好胃藥!說起來,現代的胃藥還真是種類豐富,太有意思了!記得多多關心你的胃,拜拜!”…
掛掉電話後,奧蘭多將目光投向一旁。那裡正站著一名二十八怪物的成員,也是他的秘書,將一份報告遞交給他。
奧蘭多沉默地點點頭,重新瀏覽了一遍這份報告。
報告的內容是,愛因茲貝倫家的人造人出現在城市裡,正與弗蘭切斯卡帶來的一名魔術師——真從者的禦主一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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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他在意的,是她們兩個要去的地方。
奧蘭多事先聽說過弗蘭切斯卡和法爾迪烏斯安排的禦主,他們作為己方陣營的棋子參加聖杯戰爭。
計劃召喚劍士的卡修拉被潛行者殺死了。
魔術使雇傭兵西格瑪隻與法爾迪烏斯聯係。
盧森德拉家的小公主——朵麗絲·盧森德拉也沒有被警方的監視網捕捉到。這個家族精通強化魔術,據說連人類這一概念都舍棄了。
因此,哈莉的蹤跡成了極為珍貴的成果。然而,她與愛因茲貝倫的人造人在一起,這個情況可不容樂觀。
她被洗腦了還是被脅迫了?不,想想哈莉·波爾紮克的出身,也有可能是做了什麼交易倒戈的。哈莉並非戰鬥力很強的魔術師,隻要對咒殺等手段保持警惕就沒什麼問題了。但在這個方麵上,除了她之外還有其他人也需要戒備,所以奧蘭多他們早就製訂了好幾種對策。
那麼,問題鎖定在一點上——哈莉究竟召喚出了什麼英靈。
雖然“上麵”會把禦主的情報告訴奧蘭多,卻不會將誰召喚出了什麼英靈也一並通知。在高層看來,二十八怪物也屬於棄子吧。
不過,參加這次聖杯戰爭的禦主裡,需要時刻警惕的魔術師根據地在哪裡,這種小問題奧蘭多還是一清二楚的。
根據他的推測,哈莉和愛因茲貝倫家的人造人要去的目的地就是某位魔術師的根據地。
“工業園區……她們要去找斯克拉迪奧家族的魔人嗎?”
············
巴茲迪洛特·科蒂利奧會有意識地拒絕做夢。
他對自己施加暗示,讓身體和大腦分彆進入淺眠和深眠。一次隻要小睡幾分鐘,就可以活動很長時間。
這種利用拆解意識的短暫睡眠是魔術使之間使用廣泛的簡易魔術之一,同時也是當敵人出現時可以保證自身一清醒就能立即行動的手段。
不過,拆解意識相當於自殺一次,經常使用這種手段的人屈指可數。
聽說除了這種方式之外,世上有不少魔術使雇傭兵還會使用其他多樣的睡眠術。但巴茲迪洛特本身就討厭做夢,所以他並不喜歡淺眠快速眼動睡眠。
正因為如此,巴茲迪洛特才會覺得奇怪。
在某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
周圍是一片被夕陽染成金黃色的大海。
巨大的船隻劈開兩道白浪,在海麵上緩緩前行,而他就坐在這艘船上。…
巴茲迪洛特很快就明白過來這不是夢,而是記憶共享現象,由魔力與另一個人的情報構成。
視線也比平時的要高很多,巴茲迪洛特要低頭才能看到麵前的金發男人。
男人唇角噙著傲慢的笑容,開口道
“為什麼我不怕你,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我是一名賢者,擁有超越神的智慧。”
巴茲迪洛特認為,這是接受了他魔力供給的從者——阿爾喀得斯的記憶。
冷靜下來觀察一番後,巴茲迪洛特發現金發男人說的似乎是古代愛琴海一帶的語言。但不知道是因為英靈接受了世界賦予的現代知識,還是受禦主的魔力連接影響,在巴茲迪洛特的頭腦中,那些語言都變成了他平時使用的語言。
記憶的主人——或者說是名為阿爾喀得斯的容器正站在一艘船上,其豪華根本不像是古代技術能造出來的。此外,周圍還有好幾個人影。
雖說巴茲迪洛特現在看見的是彆人的記憶,但他依然能感覺到周圍的人都散發出驚人的魔力。他想,如果是普通人,光是分享這樣的記憶就會對精神造成傷害。
“人類這種生物,基本上都是沒腦子的。國王就是從蠢貨中選出來的蠢貨首領,所以國家才會一直無法統一,戰爭接連爆發,人們持續挨餓。因此,像我這樣的人類才必須要得到力量與榮譽。”
可是,從“力量”這個層麵而言,麵前這個正在演講的金發男人並不比周圍人強。
雖然他似乎受到了什麼東西的保佑,但提升感覺靈敏度後再進一步分析,又覺得他身上的魔力像是這艘船本身的魔力。
“害怕你的那些家夥也是無可救藥的白癡。正因為如此,他們才無法理解你這個怪物。明明不理解你,卻想著利用你,於是將你捧為英雄,一邊害怕得瑟瑟發抖,一邊極力讚揚你。真是一群下等生物。你知道有一群愚昧的家夥吧?他們不僅向神的使者獻祭,就連那種魔獸都算不上的食人狼,他們都會諂媚地獻上活祭。在我看來,這兩種人沒有任何區彆。”
男人用洪亮的聲音說出這番話,那種感覺比起自我陶醉,更像是堅信自己的話就是唯一的真理,是“理所應當”的。
周圍的人反應各有不同,有的人眼睛亮晶晶地連連點頭,有的人帶著“又開始了啊”的表情苦笑。至於站在船頭的女弓兵,她身上散發著野獸般的氣息,向金發男人投去懷疑的目光,仿佛在看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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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男人是沒有感覺到這些視線,還是即便感覺到了也不打算理會,隻聽他又繼續道
“我的國家??我創立的國家可大不一樣。我會讓所有的國民都接受教育,建一座比那個馬棚更豪華的學堂,將我的知識傳授給萬人。每個人都會讀書寫字,每個人都不會被奸商欺騙。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應該也達不到我的高度,所以就隻能由我來彌補他們不足的部分了。”…
——真是多話的男人。
巴茲迪洛特對男人的演講並沒有什麼觸動。
真正的聽眾——阿爾喀得斯則沉默不語地聽對方繼續滔滔不絕。
“沒關係,我是要成為國王的人,所以對這種程度的勞動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隻要大家老老實實聽我的命令,我會給大家相應的報酬和一個繁榮的國家,一個讓人安心的國家。在這個國家裡……聽好了,在這個國家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害怕你!”
阿爾喀得斯正要說什麼,卻被金發男人打斷了。
他張開雙臂,就像在表示自己的話語就代表了世界的意誌一般,斬釘截鐵地說
“因為每個人都明白,你是我的手下,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所有物。”
············
就在這時,巴茲迪洛特醒了。
他環視四周,看了看這個建在肉類加工廠地下的魔術工房,依然和平時一樣簡陋蕭條。
巴茲迪洛特先是確認自己還坐在椅子上,然後掏出懷表掃了一眼時間。從進入睡眠到現在,正好過了五分鐘。
他沉默了片刻,回憶剛才見到的畫麵,然後慢慢說出推斷的結果“原來那個人就是阿爾戈號的船長啊。”
話音剛落,魔術工房的一部分空間就開始搖晃起來,隻見濃厚的魔力凝聚成了人形。
阿爾喀得斯解除靈體狀態,向禦主巴茲迪洛特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因為我們的魔力通道連在一起,我被你的記憶侵入了。我看到在一艘船上,有一個自視甚高的小子在滔滔不絕地大放厥詞,說什麼理想國這類漫無邊際的話。”
巴茲迪洛特毫不隱瞞地講述他的所見所聞,並直率地表達他對此的感想。
聞言,阿爾喀得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聲笑了起來,像是在懷念遙遠的過去一樣搖了搖頭,說道“理想國……會在船上這樣胡說八道的,肯定就是那小子了。”
“無聊的男人。放到現在就是一個自不量力的冤大頭,隻會被我們這樣的人利用到骨頭渣都不剩之後直接扔掉。像你這樣的大英雄,為什麼會在那種男人的船上當船員?”
巴茲迪洛特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他對阿爾戈號船長的評價與疑惑。
阿爾喀得斯不假思索地做出回答“那個男人是群愚的化身,他身上體現著人類一切的軟弱與扭曲。而且即便是麵對同伴,他也時常念叨‘能最大程度利用你們的隻有我’,阿塔蘭忒對他的這一點一直都冷眼相對。”
阿塔蘭忒,那個傳說中與阿爾喀得斯一同乘坐阿爾戈號的女獵人。聽到她的名字,巴茲迪洛特推測,應該是出現在剛才那一幕中的女弓兵。
“不過??那個男人不管是對著被人當作怪物的我,還是對著利姆諾斯的女王,甚至是對著聽得懂人語的海濱魔物,都一視同仁地講述同樣的夢。他的目標不是什麼神,而是王。不,或許在他的心中,這兩者並沒有什麼區彆。”…
阿爾喀得斯的話雖然過分,卻並沒有侮蔑的意思。
“這個可悲的男人,他連我們共同的老師——喀戎的教誨都忘掉,處心積慮隻為滿足自己的欲望。不過,他那愚蠢的夢倒是不假。”
阿爾喀得斯講起了阿爾戈號船長的事,語氣就像是在講述他曾經做過的一個夢。
“在我遇到的人類裡,這個沾滿了泥水與欲望的男人是最有人性的。能讓我戰敗的不是神降下的詛咒或雷之業火,而是我的靈魂被那種人類的無窮貪欲所灼燒之時。”
“聽你的語氣,這似乎是你的期望。”
“當然,但我要先實現複仇。”
接著,阿爾喀得斯順便講起了他當年乘坐的榮耀之船——阿爾戈號。
“那艘船才是真正的魔窟。表麵綻放著明亮的光輝,實際內裡翻滾著毀滅、欲望、背叛等人類的一切罪孽。包括船長在內,那艘船上的人想必沒有一個是殺不了我的。反之亦然。”
“你似乎對那艘船特彆有感情。”
聽到對方麵無表情說出的這句略帶諷刺的話,阿爾喀得斯不置可否,平淡地講述船長的末路。
“我聽說那個男人最終失去了一切,在與他同甘共苦的船上,被船隻的殘骸砸成了肉泥……或者,這才是那艘反複無常的船給予的唯一真摯的慈悲吧。”
阿爾喀得斯感慨頗深的樣子讓巴茲迪洛特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