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
之前一直旋買現成的吃食,楊煙後來便在城隍廟院子裡用泥巴壘了個爐子,曬乾了使用。
初初開火時她被濃煙熏成了黑無常,惹得殿中的涯夫子也跟著咳嗽了幾聲。
涯夫子白日幾乎都在打坐,類似話本子裡講的閉關修煉的道長,除了送飯,楊煙也絕不敢打擾。
而幸好,涯夫子食量很小,也不挑食,一天隨便兩頓飯應付就足夠了,過了申時甚至連水都不喝,要不是偶爾還能見他起身上個茅廁,她都覺得那真不是個活人。
而當涯夫子站起來時,他的身形卻是極高的,雖然眼盲走路卻如疾風,障礙也能隨意閃避絲毫不受影響,楊煙卻隻有蹲地上仰望的份兒,從不敢直起身來。
伺候這樣一個對生活毫無要求,又傳授自己道法幻術的人,她隻覺又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午飯後楊煙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可以安排,她坐到廟門口歪脖子梅樹下的石凳上,學著涯夫子打坐想事情。
這梅樹已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才蹉跎得虯枝錯落,模樣雖醜但整個夏季都是碩葉葳蕤。
此時初秋時節卻露了頹唐,葉片漸次泛黃,風一吹過就零星地散落下來。
自打涯夫子來了破廟,原來常聚在梅樹底下下棋侃大山的人們都不敢再過來,那連接城北街坊和城隍廟的小小的一座溪橋更是少有人過,人們寧願多繞幾條巷子走另一處小橋。
偌大的廟前空地成日都是一片蕭條冷清,除了蘇可久,楊煙半個人影還都不曾在這兒見過。
而幽靜也助益於思考,楊煙打坐半晌,心裡就有了主意。
她拿著樹枝小棍蹲在地上低著頭開始寫寫畫畫起來。
“畫的是什麼?”蘇可久的聲音又在頭頂響了起來,讓專心做事的楊煙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她抬起頭,蘇可久看了她一眼,竟沒忍住笑。
他指著十幾步開外的小河邊,讓楊煙自己去水麵照鏡子。
楊煙才想起午後燒火時滿臉的灰還沒洗,就順著溪橋邊的台階下去跑到水邊洗了把臉。
洗好上來就看見蘇可久遞了她一方瓷青色的棉布帕子讓她擦。
“我是粗人,不用這麼講究,給你弄臟了。”楊煙推辭,但蘇可久卻不由分說直接拿著帕子往她臉上擦上去了。
帕子上有幽幽的梔子香氣傳來,氛圍一時竟有點曖昧。
“帕子怎麼弄香的?”楊煙問,卻明顯看蘇可久怔了一怔,才恍過神慌慌張張地把帕子收回來。
“我……我娘用花露熏的。”蘇可久說話竟有點結巴。
“我家鄉在西北,很少能見到梔子。故鄉最香的花,該是四月的槐,對,這時節還會有丹桂。我娘也曾煮過槐香帕子,跟這個味道很像。”
楊煙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不知在想什麼,慢慢走回梅樹底下坐著,不一會兒又抬起頭來,“蘇公子,我能跟你娘學做這香帕子嗎?不是,是學學做香的法子?”
“這是我娘謀生的技藝。”蘇可久想了想,才慢吞吞說。
“這樣啊。”楊煙感受到拒絕,但頓了頓又問,“那你娘教過你嗎?”
“製香是供貴族和女子賞玩的。我七尺糙男兒,將來隻為考取功名、報效國家,學這種勞什子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