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墨堂」
楊煙一路向西,沿著禦水河到了西市,停在一巷內沿街門麵前,紅木朱門上懸“妙墨堂”木製招牌,是一家書畫刻坊。
《山海異聞錄》複刊後,她恢複了定期收集,一直對那“碧落君”頗有興趣。
一年來也隨他的腳步從定州走向了穎穀關外,踏入千裡草原,登上翻湧著白浪的雪山,又越過雪山走進杳無人煙的大漠……
她知道了草原上有一種凶猛的大貓,獵殺小動物快如閃電;雪山峭壁上生著晶瑩似水晶的神奇花朵,因畏光而暮生朝謝,極少有人能瞻仰到其綻放的光彩;
而高原的山腳下天氣瞬息萬變,前一刻下著冰雹,等頭頂那朵陰雲飄走就是晴天;沙漠深處有一彎月牙似的寒潭,到了夜晚映入月光,潭水竟會在風中唱歌……
一切都讓她做夢般神往。
“碧落君”的寫作風格和涯夫子截然不同,涯夫子語言極其簡潔甚至無情,記敘之物常是詭異陰冷、迷幻通靈,時有悟道修仙之語。
而“碧落君”恣意隨性、筆調溫暖,關注的都是細微的趣事,任是一朵花一片雲都能讓其為之駐足欣賞。
仿佛是世界上的另一個她,一個未經命運磨折不必向生活低頭的原本自我。
是那樣灑脫歡樂又任性獨立,如莊子筆底乘風而去的鵬鳥,擊水而起的大魚。
這種奇怪的熟悉感讓她心內總癢癢惦記著,今天終於忍不住來這收文稿的妙墨堂探探風。
店門是開著的,因處在窄巷中,正堂些許昏暗,但昏暗些其實更利於書的保存。
廳堂內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幅鬆鶴延年的工筆畫,左右楹聯是遒勁的草書
“走筆成書送寒暑,聽琴弄簫迎暮朝。”
畫下的長條案上置著供奉的紅燭香爐,案角置著一彆致的假山盆景。
有流水一滴滴呈線狀從假山流出,滴入山下一小水車,帶著水車淅淅瀝瀝地旋轉。
長案下是一方八仙桌,兩側各放一八仙椅。
室內左右兩麵貼牆放著高大的紅木書架,上麵陳列著些待售書籍。
書架前的長條書案上,還擺著些出售的筆墨紙硯和印章玉石以及雕刻工具。
因為製香,楊煙對味道很敏感,一進門就嗅到了書香墨香熏香在混著縈繞,給人寧靜複古的妥帖感。
左側書案旁一雕著瓊台樓閣的香盤上正燃著時下流行的倒流香。
香霧氤氳自下而上縈繞滿盤,襯得樓閣宛若仙境。
而這香盤不遠處正坐著一讀書女子,似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螺髻上插著根銀杏葉狀青色玉簪,著杏粉色廣袖流仙襦裙,鵝蛋臉上是一雙細眼柳葉眉,卻雙目含情,唇上塗了胭脂,泛著誘人的櫻桃色。
楊煙假意瀏覽書架的書籍,皆是妙墨堂自主刊印,涉獵繁雜。
有星象推演、五行八卦、山形地貌、兵法陣列、奇門遁甲、機關算術、奇器圖說、玉石簡牘和醫學藥術等,也有些農書、遊記和繡像小說。
但就是一本經史子集未有。
楊煙思忖這妙墨堂堂主定是個離經叛道的人物。
很快目光就掃到臘月剛刊出的《山海異聞錄》第五卷。
便指著書向那正認真讀書的女子作揖“娘子,可否將《山海異聞錄》給我拿一本?”
女子聞言抬頭,衝她溫柔一笑,當真是楚楚動人,爽快的聲音立刻清脆響起
“這麼俊俏的小兄弟也喜歡讀《異聞錄》。”
說著就婀娜翩躚地走來從書架上取下一本遞給她。
“我五歲時就拜讀了,然後期期未落,除了中間停掉的幾年。”
楊煙接過書,刻意強調了下。
女子顯然不想提這段停刊,隻笑說“原來的《異聞錄》實在冷門,大概除了公子沒幾人會愛看,要不是筆者是我家夫君故友,可能早就不印了。”
“現在的《異聞錄》就好玩多了,銷量也陡增,得了許多大家閨秀和王孫公子的喜歡和追捧。公子既一直情有獨鐘,我們也覺遂心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