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
到了月光柔柔升起,聚會也接近尾聲。
山間寒風開始呼嘯,閣中卻暖意未減。
桌上已是杯盤狼藉,侍女正一桌一桌收拾碗碟。
柔兒有些喝醉了酒,去了二樓臥房昏睡。
可睡著睡著就感覺身邊似乎有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借著燭光看到張萬寧坐在床邊。
以為是在做夢,少女揉了揉眼睛,青衫青年仍在。
“寧哥哥……”柔兒坐起身,才低低叫道,卻不抬眼看他。
“你不在樓下陪他們玩,跑二樓乾嘛來了?”
“從訂了婚,就沒聽你主動叫過我了。”
張萬寧麵色一紅,得虧這羞澀隱在燭光裡。
“誰不知張伯伯沒有兒子,你雖是他侄子,卻是將來過繼給他這一脈的嫡公子,叫你哥哥的人估計都排著隊呢,我算什麼。”
柔兒眼皮一翻,雖有眼淚盈盈嘴上卻還是不依不饒。
“哪有什麼其他人叫哥哥。”張萬寧反駁。
“你就這麼不信我麼?咱們一年多未見,我日夜思念著的,隻有你。”
心下一急,憋悶許久的話也就脫口而出。
柔兒突然羞得低下了頭,手也無處安放起來。
突然就被張萬寧一把握住。
“柔兒,今日我不是故意不跟你打招呼,是‘或恐相逢在夢中’……見那馬岱纏著你不放,我心下實在不舒服。”
張萬寧低聲求她“我與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該光明正大交往,實在不想和你之間心存芥蒂。”
“以後我定能在京城入仕,絕不負了你。望你可彆忘了我,離那呆頭呆腦的‘麻袋’遠一些。”
見柔兒還是低著頭,卻也並未對她的告白抵觸。
張萬寧終於鼓足了勇氣“柔兒,我會對你好的。不隻是因為婚約,更因為……我喜歡你!”
柔兒終於抿著嘴笑了起來,又從張萬寧手中抽回手,卻把頭深深地埋到膝蓋裡。
“你說什麼呀,丟不丟臉……”
轉瞬就被摟入一個溫暖懷抱。
這邊小情人正摟著癡笑,卻聽小廝在門口說“公子,小道長要表演彩戲了。”
張萬寧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少女,牽著她的手下了樓。
————
一樓中已熄滅了所有燭火,隻開了向西的一麵窗戶。
楊煙坐在窗邊不遠處,手下一張矮幾,矮幾上是個盛滿水的銅盆。
銅盆邊豎著一支燃燒的白色蠟燭,也是暖閣中唯一的光源。
眾人離了些距離圍著楊煙。
“安之,小道長表演幻術移月進房呢!”
趙汲見張萬寧才出來,連忙催他向前來。
而看到他身後跟著自己妹妹,倆人竟還牽著手,眼神驀地一變。
卻也怕影響柔兒聲譽,他未動聲色,轉身繼續看楊煙表演。
冷玉笙當下心情似乎挺愉快,坐在一張矮幾旁,能看到楊煙的表演,卻又刻意離她遠了一些。
等夜空中一片濃雲移開,那隻差一塊缺口的月亮便盈盈地映入銅盆。
一輪明月隨著水波似也悠悠蕩蕩。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楊煙吟了句詩。
“何不飛蟾宮,抱月入我懷……”
她揚起衣袖,袖間有閃著光芒的細小亮片緩緩散出,繞在半空飛舞旋轉不落。
微弱燭光下如漫天繁星,美如幻境。
“哇!”柔兒發出驚呼,遠遠地奔到楊煙麵前,伸手試圖觸摸那亮片,如綽約仙子在流光中起舞。
張萬寧頓覺眼中隻剩下這驚鴻少女,快步走上前來捉住了她的衣袂,唯恐下一秒她就要乘風飛去了。
“掬水月在手!”
楊煙說著將手緩緩地緩緩地伸進水裡,圈住月亮,又緩緩地捧著向上來。
等雙手幾乎到了水麵,隨著手的顫動,竟真把月光帶水捧了起來。
而水在手中不僅一滴未灑落,銅盆裡黑黢黢的竟也沒了月亮倒影。
“天!小道長神了!”馬岱大喊,“真把月影捧了出來!”
“噓!彆說話,月亮說它想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