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指」
她背過手去,摸索著把鎖卸下來,下一瞬就要往房間裡躲。
躲開眼前人幾乎要發瘋的神情。
可頭發還握在他手裡死死未放,楊煙隻退一步便退不動了。
“我們進屋說——”楊煙的笑容消失,懇求。
“進屋說成不成?哥哥?”
蘇可久向前一步推著她進了房間,卻一直未丟開那縷秀發。
這邊門一銷上,不等楊煙點蠟燭,他便在黑暗中發問“你告訴我,那裡……是什麼?”
話語卻像從牙齒間顫抖著擠出來的。
“什麼什麼?”楊煙裝糊塗,“你拽得我很疼,能丟開嗎?我去點蠟燭。”
可蘇可久就是不放,這文弱書生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逼著她在黑暗中一步步倒退著坐到了床上。
他過來時碰巧見楚辭揭了她頭巾,詫異著快步走近時楚辭卻迅速飛走,他忍不住要撩下她的頭發,卻看到脖後的斑斑點點,不僅觸目、而且驚心。
驚得他隻覺心裡像被燒紅的烙鐵快速按上“滋啦”燒糊一塊,渾身都冒著騰騰的焦味。
“蘇可久,你聽我說。”
楊煙仿佛感受到了白天的杜風,迎麵而來的氣息讓她有些怕了。
她抬手抵擋著他的靠近“不是你想得那樣,不是的!”
“是韓泠?”蘇可久在黑暗中突然定住,“你跟他……幽會了?”
他自然認得楚辭是冷玉笙身邊的侍衛。
“這都哪跟哪啊?”楊煙無語。
“那這又是什麼?”蘇可久將她手腕捏起,她的手一鬆,彈弓便應聲而落。
這……真的說不清了……
“我是這種放蕩之人嗎?”楊煙反而笑了,“蘇可久,你也不動動腦子。”
蘇可久聞聲手才鬆開,楊煙便脫身撿起彈弓,又去桌邊執火折點了蠟燭。
待光亮一起,他眼中灼燒的火焰也就慢慢熄滅了。
楊煙沒搭理他,兀自取了頭繩擰了頭發束起,團成個發髻卻留了一束馬尾,燭光中顯得英氣而利落。
而脖後的吻痕卻更赤裸裸地鋪陳在蘇可久的視線裡。
楊煙才望向他說“冷玉笙不是這種人。”
一個各種想著給她送玩意兒的人,能有什麼壞心眼兒呢。
“煙兒……”蘇可久終於上前輕輕撫了撫她的脖子,顫顫地問,“疼嗎?”
他的理智重回大腦,一瞬也就明白這是讓人欺負受辱了。
“我背上還被踩傷一片呢,你要看嗎?”
楊煙激他,因為蘇可久的撫觸,她覺得脖子上似乎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想躲開又克製著自己,
蘇可久的手抖了一下,終於挪開。
“那是誰?”蘇可久又問,語氣卻帶著奇怪的篤定。
他似乎要端起小賬本開始記仇了。
“說了你能怎樣呢?你是會武功能給我報仇打他一頓?還是有錢能買凶殺了他?或是有權能壓他爹一頭?”
楊煙歎了一口氣“你、我——我們什麼都沒有。”
“今天我算明白了,權勢、才是能吃人的東西……”
楊煙坐到了床上,右手挨個握住左手手指,在“哢嚓哢嚓”的掰斷聲中將手指扭曲著按下。
“不被盯上,尚能避其鋒芒、韜光養晦。被盯上了,隻如熊羆蹲守、虎豹夾路——躲不了、避不住、殺不得,認命服從是死,破釜沉舟亦是死,唯一的迂回隻是去謀他們的主動放棄,‘闔之’又談何容易。‘傷敵為零、自損一千’,誰家的兵法也不這麼教人……”
“我以前總疑惑,師父法術高強,為何被逼自廢雙目?今日才終於尋思明白,師父不戳瞎自己,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們也是不會放過他的……我也,已經儘力了……”
她鬆開左手,手指無力地垂脫著,似已被掰斷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