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
當秦聽朝的馬車駛到鳳翔客棧時,見到了門口等立多時的“少年”。
隻見楊煙換了一身月白棉布交領直裾袍,還套了件淺丁香色帶毛邊褙子,頭戴軟襆頭、鬢發收拾得妥妥貼貼。
當真是淡雅清舉、如玉出塵,一副如臨大敵精神抖擻的樣子。
“小兄弟今日真是一表人才。”
秦聽朝撩起棉布簾子,熱絡地叫楊煙上車“已等很久了吧。”
“沒有,我也才剛出來呢!”
楊煙被車夫一把拉上馬車,笑著向秦聽朝作揖“今日勞煩姐夫,不,秦大哥帶我走一趟,此情此意,以後定當加倍報還。”
秦聽朝亦是慣常的一身白色,卻換了板板正正的菱紋絲綢毛邊棉袍,係了東方亮色鑲白玉腰帶,頭發全束起戴了白玉冠,裝扮精致而俊美。
為了幫楊煙撐場麵,這不食人間煙火的也仔細束了發向世俗低頭。
“言重,言重,舉手之勞而已。”秦聽朝擺了擺手,卻敏銳地嗅到楊煙身上飄來的香氣。
“你看起來就是做過功課的樣子,聞起來就更是了。”
他打量了下她的裝束,隻覺這女子當真是籌謀妥當。
楊煙連忙解釋“我提前向人打聽了,都言‘士農工商,諸行百戶,衣裝各有本色,不敢越外’,裹香行當人皆頂帽披背,兄弟又怎敢違了成例?”
“天上總不會掉餡餅不是,我也沒有自信到覺得自己覥著臉過去,就能被彆人高看一眼。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提前做點準備,心裡總能踏實些。”
“還點了薔薇花露?”
秦聽朝當然辨的出那濃鬱似薔薇又似梔子的香氣。
薔薇花露屬西域舶來品,大祁本不產這種薔薇花朵,能配置成類似香氣的,本土怕是沒有幾人。
“一點拙技而已,倒叫秦大哥見笑了。”楊煙抿了抿嘴角,遇到懂行的,果然什麼事都通透。
“其實相比香藥,我更擅長製花露,茉莉、梔子、槐花、百合、鈴蘭、芙蓉、丹桂……皆可提香。隻是冬日百花殺,才不得不做些香藥,沒想到陰差陽錯竟入了王孫公子的眼。”
“姑娘有大才,何必藏拙?”秦聽朝突然問,眸中帶了些欣賞和好奇。
“秦大哥,既都叫‘姑娘’了,還提什麼才不才的。”楊煙歎了口氣。
“還是叫‘小兄弟’的好,還能與你談談天、論論香道,若是女子,怕是無法有幸能和秦大哥相識,大概連話都不能跟你多講一句了。”
楊煙懂分寸,自知以“男子”身份行走才給自己謀了許多便利,認識了無數有趣之人。
若還是閨中女子,隻怕仍在家中坐井觀天。
“小兄弟說的是。”秦聽朝點了點頭。
“秦大哥,有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楊煙又想起一件題外事。
“但講無妨,我是百無禁忌的。”秦聽朝答道。
“你和穆姐姐成婚多年,還沒有準備好要個小孩子麼?”
楊煙詢問,這事她之前便好奇,可不敢問穆聞瀟,怕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但私下問問男方,總歸沒那麼忌諱吧。
秦聽朝突然乾笑了兩聲,麵上泛了些和他灑脫氣質不相乾的羞赧,隻將頭撇開,假裝不經意地掀了下窗簾望向窗外,高聲問“快到了吧。”
車夫當然誠實地回答說沒有,離商會還有段距離。
看來這燙手問題不答是不行了。
楊煙見他扭捏,才後知後覺出問得不妥,忙道“算了,秦大哥不要多想,是小弟唐突了……”
“日日勤於耕耘,無有收獲而已。”秦聽朝清了清嗓子,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