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楊煙又去找了如意。
剛捧著如意的頭貼了一下,驢臉後頭就露出半張人臉來。
“那人……走了?”遊允明鬼鬼祟祟躲在毛驢身後,這會兒又把楊煙嚇地一激靈。
“走了。”楊煙踢了踢腳下的雜草。
“那……那我去生火做飯了。”遊允明支吾著飛快地逃。
他聽到他們之間又是殺啊吵啊,又是生啊死啊的,聽到最後竟覺得是在打情罵俏。
看案件判例看得多了,他總喜歡分析犯罪動機,那是斷案中最迷人的一環。
從蛛絲馬跡中抽絲剝繭,梳理出死者或生者的人生軌跡,從行為推斷複雜的動機,剝離人性中最幽微的東西。
然後放到台麵上,對簿公堂。
他更喜歡看最後真相大白時當事人和旁觀者的表情。
有人驚訝,有人神奇,有人惶恐,有人驚懼,也有人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有人自覺罪孽深重痛哭流涕,有人負隅頑抗繼續逃避……
但無論如何,他捉住了唯一的那個真相,人人依律也獲得應該有的結果。
動不動拿命來要挾著要死要活,沒一會兒又好像無事發生,竟還能流連著唱個曲兒的,這雙男女極致的矛盾行為背後藏著的,是什麼?
他心裡頓時清楚了。
再看楊煙時,他竟覺得有些怕。
動不動拿刀子的野蠻姑娘,早該關牢獄中,就不該放出來。
還把自己騙了來,果然該判刑的。
他的一絲綺夢徹底破碎,但又暗自慶幸,躲過了更多的“劫難”。
彆人談感情費心,他們費命。
正一邊生火一邊咳嗽,院門卻又被敲響了。
楊煙去開門,門口竟站著白衣楚辭和一身天青色窄袖短打,打扮利落的甘姐兒。
楚辭拎了個大食盒和一壺酒,甘姐兒隨身背了個包裹。
這是?
楚辭什麼時候也肯敲門,不走房頂了?
“來給你賠罪了。”他笑眯眯的,甘姐兒也向楊煙欠了欠身。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隻能請他們進來。
遊允明連忙撲滅了火,嘿,有人送飯來了。
——
皇城東坐落著無數大大小小的官衙及私人府邸,層層疊疊,遠望一派森森之氣。
府邸群落中極不起眼的一幢宅子裡,黑衣遊俠摘了鬥笠,被人引入一間寬敞主屋。
主屋中黑黢黢的,大白天窗前也遮著重重簾幕。
房內亮著幾架燭台。
一個人在紗簾後麵等著他。
“好久不見啊,子恨。”隔著一簾輕紗,男人瞅著已站定之人。
他撩起簾子,劉子恨才第一次看見了他的樣子。
是普普通通的一張男人的臉,臉麵長,鼻頭寬,眼睛炯炯。
這張臉竟在笑著,笑起來溫和極了,卻是劉子恨從未見到過的。
這個人也會笑麼?
“師父。”他終於開口,聲線淡淡,兩隻手交疊做了個奇怪的行禮姿勢,“您召喚我?”
“上回一彆後,你一去杳無消息,要不是回了京,師父還真以為你死了。”
劉子恨眸中冷光一閃。
以前極少說話的男人,如今也這麼話多了?
“召你來,自是有事相托。”男人道。
劉子恨垂眸良久,搖了搖頭。
“阿艮,若不是叫你殺人,而是去護著彆人呢?”男人竟走過來抬手要拍他的肩膀。
他後退一步躲了開。
“彆忘了,你還欠著師父的。”
男人慢慢揭開了他臉上的麵具。
——
楊煙和遊允明吃了頓好飯,卻在吃到最酣時接了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我不同意。”楊煙擺了擺手。
可甘姐兒已經放下筷子去給自己挑房間了。
“為何她要住過來?還要繼續跟著我?”
她靠近楚辭耳語“不要不要,我害怕她,跟個尾巴似的,我還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