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兵,我問你,本將軍說的話你會信嗎?”冷玉笙突然扯了他起身,叫他端正站好。
帶他指著看一眾被俘的匪徒。
黃兵瞅了瞅冷玉笙,是幾個月前在馬車上見著的那張臉,那時他渾身失血,硬撐著數落他。
現在,他雖未著甲,卻精壯乾練,黑衣戎裝上流瀉著月光。
仿佛被某種氣勢懾住,黃兵點了點頭。
“天下熙攘,不過利來利往。你們內鬥皆為私利,且不可調和。為了那點利不惜戕傷無辜百姓,又殘害同伴,所以來來去去,無外是你死他亡。”
“利字當先,義便是小義。成也一時,敗亦不遠矣。”
冷玉笙忽然又從腰間拔出了刀,抵到了他的脖子上,眸中也寒光一閃。
一眾匪徒被押過來看行刑,士兵們也皆圍了過來。
明亮如銀的月光下,篝火“劈啪”炸響,紅光燒灼著每個人的臉。
黃兵被縛著雙手,跪在一片白瑩瑩空地上。
刀疤臉此刻也蒙上柔光,有了些行至末路的坦然。
“之前饒你一命,叫你改過自新。你竟又落草成匪,不知悔改,這回還能饒得了你麼?那便叫你的兄弟們看看,你的下場!”
冷玉笙的長刀又向黃兵的脖子抵了幾分。
“大哥!”有人向著黃兵叫喊,又被士兵踢著趴到地上。
那人啐了一口“先砍我好了!”
數人便爭搶著要替黃兵被砍。
“弟兄們,黃兵無父無母,無妻無兒,赤條條無牽無掛。還沒帶你們享受榮華富貴就要為刀下亡魂,我願賭服輸。”
他又轉向冷玉笙,語氣終於軟了“他們當中有不少隻是種地百姓,確實是活不下去,逼不得已才上山,還望將軍明察!”
說畢便引頸就戮。
然後手起,刀落。
卻是砍斷了黃兵手上綁著的繩子。
“黃兵,‘義’字你見到了。生死之際還能想著彆人,為彆人死,才覺死得其所對麼?這回——你懂了嗎?”冷玉笙才問。
黃兵隻怔愣著看著他手中垂落的長刀。
“以其無私,故能成其私。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所以,你自由了。”
冷玉笙又拽起了他,淡然道“既放過你一回,又何妨再放你一回?下回再被我逮到,就決不再恕了。”
黃兵仰頭望了他一眼,月光下貴族年輕人的臉也是清白剛毅的,隻有眼眸深如幽潭。
他扭頭就走,穿進了深夜的密林。
隻聽一陣窸窣聲響漸漸遠去。
冷玉笙命人一個個連夜審了山匪,將人員分成幾撥。
一撥是有奸淫、盜殺之罪的,一撥無家無落的,一撥是還拖家帶口的平民。
黎明將至時,還未想清楚處置法子,清晨的濃霧中又穿回來一個人。
黃兵捧了個箱子又回來了,送上了山寨數年來和官員勾連的罪證。
“王爺,將軍,我等一個人太久了,我不是聶政,沒有老母要守,你這會兒讓我走,我也不走了。”黃兵跪下“咣咣”磕了幾個頭。
“你既已饒我兩回,從今隻願追隨王爺,黃兵把命交給你了!”
冷玉笙又扶起他笑了笑“剛巧,身邊還缺個大將。”
黃兵一聽這話,頓時又眼淚汪汪。
他想起說書人講,屠夫聶政埋葬母親後感歎“夫賢者以感忿睚眥之意而親信窮僻之人,而政獨安得嘿然而已乎!老母今以天年終,政將為知己者用。”
士為知己者死,從來不隻存在於故事裡。
流離多年,他像一隻羽毛不光鮮的禿頭鳥,終於找著自己可棲的枝頭。
——
此刻在山寨子裡,冷玉笙又詢問黃兵關於山寨匪徒處置的意見。
“有奸淫行為的,容不得。屠殺過老幼的,容不得。”冷玉笙道,言下之意,必得殺一些人,以儆效尤。
“收了幾個官吏的田做軍田,願意攜老幼耕種的,可派去屯田。其他的,隨我去邊境築城。”
“將軍安排得周到,讓我去送送要上路的兄弟們吧。”
黃兵歎了口氣,提了壺酒便出去了。
瞧著夕陽下男人悵然而去的背影,冷玉笙也莫名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但,這就是代價。
他站上山寨的崗哨,在正午的陽光下俯視密密山林。
這片林子地處三個州府夾縫,屬於三不管地界,多年來匪患一直未絕。
土匪善於密林遊擊,又和官員長期勾兌,即使上邊派軍來剿匪,一茬掃過很快死灰複燃。
手段到底過於粗暴,離了田的人,無生路可謀,隻能再上山為寇。
鏟了毒瘤,後續“除根”的事情還得跟上才行。
牽一發而動全身,不能隻算金錢賬,還得算人情賬、政治賬和民生賬……
剛巧摘下幾個官吏,或能借新官上任之機施些新策,改善周邊三州的百姓生活,未嘗不可。
而此處丘陵低矮起伏,山間多花椒核桃樹,山腳似也能耕成良田……
暢想著將來山果滿樹,良田百畝,也辟出山路,有了村莊人煙,他漸漸想入神了去。
連忙又往京城裡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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