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驗」
羅管事蹲在閣樓邊樹底下的石頭上支著耳朵聽了半天,似乎姑娘就嚎了那麼兩嗓子。
就這?心中嫌棄,小王爺也……太不中用了吧。
的確是不行。
一個人影慢慢出現在他的視野。
——
冷玉笙轉頭瞧了瞧四周敞開的門窗,二樓門外三麵是露天觀景連廊,一麵是樓梯,是連一絲紗簾遮擋也沒有的青天白日。
午後陽光燦爛地灑落在疊席上,映出搖搖晃晃的枝葉葳蕤樹影,空氣中喧囂著蟬鳴。
他會錯了意,哄她“這是自己家,鬨翻天也沒關係的,沒人敢來攪擾咱們。”
手指不安分地摩挲著她胸口露出的朱砂紅痣。
“我是說,這種事,不行。”楊煙羞得滿麵通紅,握住他的手指。
“可我有聖旨了……”冷玉笙喃喃著就要去解她背後的抹胸係帶。
上回慌亂之間沒解開,在宮裡關了幾天,他已在腦中溫習演練過無數遍,自以為熟稔了某些技能。
可……試著扯了幾回,還是沒解開。
摸了摸,竟編了個好複雜的結子,專門拿來對付他的嗎?
“你,真是……”挫敗感油然而升,真是難搞的姑娘。
“有聖旨也不行。”楊煙卻道。
“你非要等到洞房花燭?”
“如果是現在,是此刻當下,即便洞房花燭也不行。”
冷玉笙被心火灼得眼神都失了焦,卻還是聽清楚了她說的話。
但明明每個字都知道是什麼,合在一起又不知是什麼意思了。
……這難搞的女子心裡到底有多少彎彎繞繞啊,跟迷宮似的。
他額頭上迅速漲滿汗水,身心的焦渴如閣外不絕的蟬鳴。
卻在喧囂的樹木枝丫間,一隻無辜小鳥煽動翅膀蹬腿騰起飛走,惹得枝葉一陣抖動時,心內某根弦嘎嘣斷掉。
手上掌風又起,要崩斷那根解不開的結,卻被一隻手迅速反握住。
來不及收回力道,楊煙的手倏然被彈開,手心立刻劃出一道血口。
“呃……”不僅十指連心,手掌也是,熱辣辣的痛感瞬間刺向腦海,她低呼一聲。
冷玉笙慌忙捧了她的手,按住冒血的口子。
“我……阿嫣,我不是……”開始不知所措,他不該動武力的,而這個姑娘又是個不要命的。
恍惚似回到了赤狐軍營,那日,他拉弓搭箭,刺向她的頭頂。
而她,在箭矢到來的一瞬,拿走了頭上的蘋果。
數次午夜夢回,他都怕到渾身顫抖。
……
知道自己是徹底徹底地完蛋了,欠她的太多,還都是要她玩命的事情。
疼惜間瞧到不遠處地上扔著的聖旨包袱,他又給她性命懸到了鍘刀前,卻還在妄想著占有她。
自己真是個混蛋啊。
按了一會兒,血不流了。
他拿袖子擦淨血漬,看清是在靠近右手虎口處掀起的一個月牙兒般的口子。
“我叫人來上藥。”他低道。
“不用,袖裡有。”楊煙望向她的外衫。
冷玉笙忘了她總是隨身帶著百寶箱,連忙探身夠到,抱在懷裡翻找。
楊煙捏著傷口,卻說話了“殿下,你看我們其實沒見過幾麵,也沒有真正好好相處過,互相對對方的脾性、氣性並不是很了解。到底也不確定,生活各方麵都合適,應該給這段關係一個試驗期。”
冷玉笙翻出個銅錢大小的瓷罐。
“旁邊還有疊紗布。”楊煙分神提醒。
他摳開蓋子,拿紗布折成傷口大的四方小塊,蘸了藥膏,往她手上塗。
邊塗邊吹了吹,也不知在吹什麼。
反正是叫本就冰涼的藥膏更冰涼了,草藥的淡淡苦味縈繞在二人之間。
“這期間呢,我們親近些相處,你可以觀察我、考驗我,我也可以觀察考驗你,直到彼此都認可對方就是想要攜手一生的人。”
冷玉笙低著頭仔細給她包紗布。
“可以嗎?”楊煙垂眸問他。
“嗯?”男子疑問地抬起頭,“你說什麼?”
……
“我說——”楊煙想再重複一遍,又覺得委屈,轉瞬將沒包完的手抽回,“不說了。”
冷玉笙嘴角翹起,笑著又將她手拽回“阿嫣,你腦瓜裡裝的都是水麼?”
“我不早答應過你了?你想做什麼做什麼便是。我是你的,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真的,你可以恃寵而驕。”
他將紗布細心綁好,又捧著她的手用牙齒咬斷。
“但我已經認可你了,你在我這邊沒有試驗期,不需要考驗。”他給紗布撫了撫平,“隻是,你得給我個期限,彆叫我空等。”
楊煙披上外衫,沉吟了下“那便等到婚事真能昭告朝堂時吧。”
冷玉笙無奈地“哼”了一聲,起身作揖相問“這回我乖嗎?姑娘考驗得可還滿意?”
投入得倒是積極。
楊煙回了個女子的揖禮,笑道“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