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飛馳。
離清早越近天就越冷。鵝毛大雪飄著,糊住了眼。季通腦袋靠在巧緣的脖頸上,他深信馬兒不會走錯。
約莫一個時辰,遠遠可以看見雪茫茫中的星星黃點。大路口便是一個客棧。巧緣緩了緩步子,季通翻身下馬。
他牽著馬走出了官道,不敢湊近。當下他在黑裡,對麵瞧不見,正巧那大雪茫茫掩住了聲響。他需在外琢磨一下如何進這集市。
行腳商人定然是不行的,自己沒有行囊。就這麼想的功夫,隻聽那巧緣嗝兒地一聲吐出一個大包袱。
季通低頭看看包袱,又看了看巧緣。
他也不吭聲,抱起包袱掂量了下,放地上手伸進去摸了摸,一卷一卷的布匹。竟是那人邪村子裡搜出來的贓物。眉毛一立,他一直以為玉香姑娘將這些物件都丟了呢。拿了這些布匹當行腳商人?
才想到這裡,隻聽那巧緣又是嗝兒的一聲。吐出來一遝通票。是在港城換的周上國通票。
季通拾起摸了摸沾著雪卻乾乾淨淨的通票,然後他湊近了巧緣的肚子。摸著它問,“你這裡還裝著甚東西?”
巧緣打個響鼻,馬頭一昂。好似哼地一聲。
季通索性脫了外衣,將那包袱裡頭那些匪人的衣裳取了一件換上。低頭看看自己的皮靴,然後盯著巧緣瞅瞅。
巧緣那馬臉竟然出現了一個皺眉的表情,馬唇翹起露出一排大白牙,啥也沒吐出來。
季通咧嘴嘿嘿一笑,“你這小妖精也不是什麼都會嘛,能存物吐物,你難不成長出了兩個胃,學那牛兒反芻不成?”
說著話,季通坐在地上將兩隻靴子薅了下來。再從那破爛包裹裡取了一條褲子,用力一扯,褲腿分兩條,套在腳上一圈圈地裹,裹成了綁腿模樣。然後用繩子打個扣。“行商在外,鞋壞了便能找著彆的法子,總不能走壞了這雙腳。”
巧緣歪著脖子盯著他,聽完這話覺著這季通好生聰明。季通將靴子綁成一對兒,搭在馬背上。“我肯定不讓你吞這個,估計你也不樂意。背好了,回去路上彆給我弄丟了。”季通將那一遝通票塞進懷襟深處,扯了扯前襟。他鑽進邊上的雪地裡滾了兩圈,回來分抓大包裹兩頭,一甩背在背後,彎著腰對巧緣說,“你回吧。”
巧緣點點頭。它就站那看著季通慢慢穿過大雪走到了昏黃點點之處。
季通進了集市,腳踩在雪路上咯吱咯吱響。那客棧的店小二是個機靈的,晚班客人少,每個客人都是意外之財。
店小二從那屋裡迎了出來,“哎呀,這都要早上了。客人打哪兒來?怎不白天上路。”
季通哼了一聲,“本來推著板車。倒了黴,車翻了,沒法修,隻能背著走。”
“客人辛苦了……客人是要住店?”
季通皺眉猶疑著,一咬牙,“住!”
店小二喜笑顏開,“要熱水不?喲!您這鞋都沒了。”
季通歎了口氣,“可不是嘛,車翻了滾進溝裡,烏漆嘛黑,沒法找。”
“那您可是遭了大罪咯,不過咱這店裡暖和。住上一天,休整休整。我幫您找鋪子買雙鞋,然後看看有沒有木工出攤,再幫您尋摸一輛車?”
季通警惕地看著他,“要不少錢吧。”
“嘿。您這人。我啊,熱心腸。您給個賞錢就成,集市就這麼大,您要不滿意可以自己去打聽。”
說著二人就進了客棧的廳堂,燈光搖曳。
店小二撩起擋板走進前台,翻開賬本。
季通低頭掃了一眼,然後放下包裹四下打量起來。
“丙子號大通鋪,還有兩個空位。”
季通搖了搖頭,“不要大鋪。”
店小二摸了摸臉頰,“乙字號單間?八十文一晚,貴了點兒。”
季通想了想,“我就住半天,算四十文行嗎?”
那店小二皺眉道,“那可不行。咱這客棧明碼標價的生意。開一間房都是按日算的。要入賬報稅的。沒有半日之說。”
季通沒轍,隻能點頭。“那就一日。”
“好嘞。這是晚上,小人熱水,吃食……熱水您是要的……三文……”
“三文也太貴了……”
那店小二笑嘻嘻地說,“大冬天,熱水都要現燒。柴火就得一文。”
“一文得多少柴火嗄?”
“三文一桶熱水,那一桶您可以泡澡,洗衣裳。不貴!”
“泡澡的桶子?”
“嗬……那您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