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聲不響地從外地運來的鑄幣,這事兒把陶白郡的太守驚到了。
賈家商會到底是個什麼底細?
他趕忙寫信給京都的師兄。沒多會兒就收到了回信的紙鳶。
“此商會經營不凡樓,朱顏國使節代替朱顏國持三成股份,冀朝京都府衙持三成股份。需小心應對。”
太守擦了擦冷汗,早就聽聞不凡樓在京都裡聲名鵲起,但內裡還有官家入股,他著實沒有沒想到。難怪不聲不響地用鑄幣繳錢。
本來一遝通票,你好我好。各行方便。但這鑄幣要人押運,清點,這賈家商會想來是因為催款惱了。太守決定找個機會親自去賠罪。他卻不知,這隻是楊暮客的隨意施為,既不是賈小樓本意,也不是蔡鹮撒氣。
巧不巧羅朝安撫使上門求見。
“太守大人安康。”
“安撫使大人多禮了。”
“太守大人。季秋祭典在即,我等在陶白郡羅朝子民今年未收到請柬。便是集市門口都有警衛核查路引憑證。敢問大人,是否這陶白城秋祭不準我羅朝子民參與。”
太守低頭一笑,“非也。今年新皇聖人登基,諸多事情需交接清楚。朝廷有巡查驗看過往舊賬,我等忙於政務,外交之事難免有些疏漏。還請使節大人放心,祭典如常,羅朝之人亦可參會。今日賈家商會主人入城,樂典之日資財已經繳納,祭典所用錢財儘數到位。請柬明日將一一發放。”
“原來如此。那下官便安心了。可不知為何今年不準我羅朝商會資助祭典?”
太守依舊推脫,“是朝廷頒布命令,官府舉行活動一概不準外資介入。”
“這賈家商會可是朱顏國的,非是冀朝之人。他們如何可承接樂典出資?”
“賈家商會的確非我冀朝商會,但賈家商會在京都經營不凡樓與人民公園皆有官家股份。便是那人民子弟學院,賈家商會也不乾涉管理。羅朝商會可儘是全資生意。”
安撫使無奈點點頭,“明白了。”
楊暮客陪著小樓在陶白郡玩了幾天,到了季秋初八。祭典開始。
天一亮官家的車便來接人。
玉香給小樓準備了宮裝。梳發髻,圖花黃,貼花鈿。兩點眉,絳紅唇。如此妝容便隻有一字可說,豔。如花一般。宮裝是鵝黃色,再獨一詞可評,素雅。腳上穿著雙翠綠粘花翹頭繡鞋。
楊暮客看著玉香扶著小樓從閨房裡走出來。眼睛都看直了,許久不曾見過小樓打扮。似畫兒裡走出來一般。
出了正門,玉香幫小樓舉著珠簾流蘇紙傘。隱隱約約,影影綽綽。
小樓借蔡鹮之口,告訴陶白郡官家,賈家商會不用外人。於是乎,季通前兩日便被招呼去學了官家靈車的駕駛方法。
太陽正東通紅,待小樓進了車中,玉香放下車裡的珠簾。楊暮客一身書生裝扮跟在後頭,蔡鹮則緊隨著楊暮客。
走到院外不遠處,彙入了祭典的車流之中。
祭典之禮,從禮拜四方開始。
與羅朝不同,冀朝沒有四季之神。便隻拜祭四方。很多人早在天亮前便在城北候著。
從城北開始,禮拜水。敬水師神,敬風婆,敬玄武真靈。敬冬之生命積蓄。而後繞城向東。
禮拜木。敬山神,敬社稷神,敬蒼龍真靈。敬春之生命之始。
時值正午,抵達城南。待跟隨的人民儘數抵達。
禮拜火。敬威武神,敬巡遊神,敬朱雀真靈。敬夏之生命蓬勃。
宴會上太守讀祭文,與民同樂。
諸多人皆是下車赴宴,小樓不曾動身。玉香早就在車中備好了吃食。
黃昏之時眾人皆酒醒,回到了城中。方圓正中央正是府衙與道院所在的街道。車隊依次抵達了府衙的前的廣場。
道院的道士準備好了祭台。
禮拜土,彆長夏。敬國神,敬天道,敬麒麟真靈。敬長夏生命結果。
夜裡頂著星光,車隊遊燈。郡城裡的人也提著燈籠出來,皆聚集在了城西。
禮拜金。秋之利,福祿神俱來,陰司眾神俱來。人鬼和諧,陰陽不分。
敬福祿神,敬陰司,敬白虎真靈。敬秋之生死交接。
十步一崗,百步一哨。雖秩序嚴苛,但普通人民與富貴人家並未區彆開來。
官家靈車展開了車板有地方能坐,楊暮客坐在車板上,頭頂便是明晃晃的燈籠。小樓依舊坐在車廂裡被珠簾擋住容顏。
一個穿著補丁的小孩湊到了車邊,直愣愣地看著車板中矮桌上的茶果。
楊暮客推了推邊上蔡鹮,蔡鹮拿起一塊茶果。
“小娃娃,想不想吃啊。”
“想。”那小孩點了點頭。
這時那小孩的母親趕忙上前抱起孩子,“說吉祥話,快跟大人說吉祥話。”
“姐姐好漂亮,哥哥也漂亮。”
蔡鹮看了一眼笑得眯著眼的楊暮客,將茶果遞了過去。那小娃娃雙手接過。孩子的母親趕忙鞠躬,“謝謝貴人。”
楊暮客掏出折扇,刷地一聲展開,扇麵上寫著“好好吃飯”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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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
小娃娃把茶果送進嘴裡嗦著指頭,看著楊暮客。
“孩子,貴人喊你呢。應話啊。”
楊暮客笑著合上扇子,對著小孩眉心一點,送去無主陰靈。“孩子身子骨不錯,讓他好好吃飯。朝廷開辦官學,不需繳費,你這做母親若是忙於勞作,便可將孩子送去官學讀書。貧道贈他一言,你日後也可說給他聽。若他想要香車寶馬參會,當自身努力。勤學苦練,當成人上人。”
“誒。老婦記下了,多謝貴人教誨。”
“謝謝哥哥……”
楊暮客哈哈笑著展開扇子扇風。
許多帶著孩子來的,看到有人在這車邊領了茶果,自然也要湊上來碰碰運氣。楊暮客以盒中花粉蜂蜜為墨,漆器食盒為招牌,寫下,可背文章幼童者,可得花糕一塊,可讀婢女手中書文幼童者,可領百文錢。
蔡鹮不情願地站到一旁守著招牌。
楊暮客伸著懶腰站起來鑽進了珠簾後的車廂裡。
小樓正在驗看明日樂典的章程,白日是樂府雅音,晚上是戲劇舞曲。在座參會之人可得一套陶白郡特意為秋祭準備的白瓷。白瓷上有不凡樓的彩繪釉質。
這筆錢算得上是物有所值。
朱哞聽聞了賈家商會入資北境陶白郡秋祭典禮,特意從京都尋了一個舞蹈大家送去陶白郡。小樓此時便是要在這已定的章程中把那大家的名字填進去。
節目章程上麵都有備注。
那個演出者是官家的關係,那個演出者是真材實料。尤其是是小樓已經在教坊司劇院裡看過了這些藝人的彩排。演出緊湊,曲種多樣,能讓人情緒跌宕起伏。
但不知那舞蹈大家是個什麼節目。此時讓小樓有些為難。
楊暮客問小樓在作甚,小樓便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管他那麼多作甚,若演砸了,是他們自己砸招牌。既然那朱哞說他是大家,索性讓他去壓軸。誰也不耽誤,一切照常便好。”
小樓揉了揉眉心,“這憨直的做法,的確是個好辦法。”
最近太忙,小樓想事情總是往複雜了去想。楊暮客此言倒是點醒了她。她是做主的,有些事兒不必事事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