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太子親隨捧著一個錦盒敲響了楊暮客的屋門。
季通上前開門,昏黃的燈光裡親隨太監貓著腰走進去。
“道長大人,殿下差遣奴婢送來禮物。酬謝道長及時趕來此地,解殿下之難。”
楊暮客背後的燈光金黃,居高臨下地看著太監,“貧道還不曾做事,殿下為何要酬謝?”
太監低頭喏喏地說,“道長大人趕來,便是最大的幫助。”
楊暮客想不透其中緣由,問太監,“錦盒裡裝的是什麼物件?”
太監笑著抬頭道,“是一個尚未晶化的金晶原礦,還需放置五百年,可做靈韻大陣的金炁壓陣之物。”
楊暮客起身,親自將錦盒接過,“多謝內官將東西送來,貧道就厚著臉皮將禮物收下了。”
“若道長大人沒其他吩咐,奴婢暫且告退。”
“嗯。有勞內官了。”
楊暮客打開錦盒,季通也湊上來看。
季通甕聲甕氣地問,“五百年……這禮物送得也花了不少心思。屁用沒有,卻天大人情。”
楊暮客搖搖頭,“這以禮代言,太子殿下也是一個聰慧至極的人。有些事情不必說,各自心中有數便好。”
季通咀嚼楊暮客的話,“少爺的意思是,那太子曉得咱們得底細?”
楊暮客一挑眉毛,“貧道做賊麼?何時掩藏過身份?”
“您不是一向隱藏身份。從不彰顯。”
楊暮客合上錦盒蓋子,慢慢說道,“你再想想。”
季通可不笨,確切地說季通是越來越聰明,隨著視野越來越開闊,他想問題可比以前通透得多。
賈家商會的確是編造出來的一個身份,但這個身份朱顏國認下了。賈樓兒和楊暮客的兄弟關係也認下了。
二者本就是師兄弟,不存在作假。他們從來沒隱藏過修士的身份,隻是絕對不會主動去說,主動顯露。若旁人能猜到,那自是旁人的能耐。
如今楊暮客及了冠,季通從懷裡掏出一壺酒。
“少爺,臨睡之前,小酌一杯?”
楊暮客笑著點頭,袖子裡落下一個杯子,手掌比了一個請。
才睡了一個時辰,寒風嗚嗚悲鳴。
楊暮客睜開眼,渾身燥熱。一腔子熱血熊熊燃燒,神魂感應天地之變。披上道袍,走出屋門,踢了一腳靠在小床上酣睡的季通。
“走。出去看看,大晚上的,有點異常。”
正所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楊暮客既然收下了太子的禮物,自然也要主動做些事情。
太子安全由皇家的東宮衛隊保障,楊暮客無需幫忙。望山縣的凶煞之地此時此刻已經無需處置,因為在兵凶煞氣之前,濁炁與鬼祟形成的凶煞之地已經無足輕重。似如青草,敵不過白雪。
望山縣外,人道氣運因炁網變化幾番形變。兵煞泄漏,引來了天外的邪風。邪風是罡風卷著濁炁落下。
楊暮客站在院中抬頭看著星空絢爛,此番現象乃是魏丁縣外山中邪神作祟的後果。
“這風可不好。吹到了人身上,顛倒根性,霍亂人心。”
楊暮客隨手拋出一根燃著的香火,行科宣之於陰陽兩界。不等季通應話,再手中掐訣,縮地成寸,二人在疾風中穿梭,來到了縣城之外。
縣城外,土地神堅守城防大陣。高牆黃褐色的土光閃耀,抵禦了一陣又一陣邪風。
楊暮客腳踩大地,手掐巽字訣,禦風術。狂風乍起,與天罡濁炁對流。大雪龍卷,灰蛇狂舞。
季通掐七十二變健體法,踩定腳跟,一步不移,貼緊護衛。
北方不但吹來了邪氣,還有瘟炁。
人心之惡與瘟炁交織,黑煙如獸群,凶猛地壓過來。
楊暮客才與土地神合力抵擋了邪風又要防禦瘟炁,尋常俗道之法已經不足用了。但楊暮客依舊不準備動用神魂法。
修行定然要經曆一場場磨煉。正法,亦是正確的方法。
陰陽正法不當用,那便自悟一番功德法。以太一長生法玄功為基,腳踩八卦,巽位引靈炁降下。思過往功德。
當下楊暮客活用七十二變之功德章,福澤四方之變。掐三清指,正法,功德顯靈。
背後人道功德聚而成相,如萬千劍舞道兵。麵對黑雲如臨大敵。萬千劍光引道兵持劍飛天而去。雷聲隆隆,金光四射。
天地邪異,自有詭異妖風作怪。數個石子亂風而來,季通攔在小道士身前。劈劈啪啪將亂石儘數擊飛。
李滄海持節令號召眾將士披甲準備迎敵,城外的異象是愚公軍抵達的前兆。大可道長前去阻攔邪異瘟炁,守衛軍陣萬無一失,才不枉道長行科顯法。
在城外阻攔瘟炁的楊暮客察覺到了身後軍陣的蕭煞之氣,引來助陣。
遙遙看去,雪原儘頭密密麻麻的黑點在移動。那是一隊持刀興衝衝的人。天寒地凍,卻衣著單薄。赤腳踩著白雪,趟開一條向前的道路。
城中做好防瘟措施的先頭部隊整齊有序地出城。
夜裡城外的道士如同夜空中的明燈一般,這些守軍將士心受鼓舞,步伐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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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趕來的太子站在城頭高叫一聲,“好!大可道長果然道法艱深。護我郡城不受外邪入侵。”
諸多官員目瞪口呆地看著城外一幕。
若是被此邪氣與瘟炁奇襲,軍陣是否會受挫?無人得知,但軍陣的蕭煞陣勢想來不會被輕易擊破。隻是重整旗鼓要花上些許時間。
李滄海傳令,“火器營列兩旁,重甲居中。成蟹爪陣迎敵。”
“得令。”
傳令官拋射煙火。夜空中瞬間明亮如晝。
火器營嘿喲嘿喲地把重炮推到前線,裝填火藥,準備發射。
楊暮客見瘟炁已經被軍陣的煞氣抵擋在城外,此時當是功成身退。擰身抓住季通的後襟縮地成寸,離開了荒野。
愚公軍組織前鋒稀稀拉拉地向著望山縣衝鋒。
四裡,三裡。那城牆越來越近。
風聲吹來了防守軍的放炮號令,那一聲放被火炮的轟隆聲淹沒了。
紅光落在地上,雪地瞬間水霧蒸騰。遠一點的被冰雨淋透,凍作舉刀衝鋒的冰雕。火球中央露出了漆黑的土地。
愚公軍的前鋒忘卻了來意,也忘卻了生死。百來人經過三裡的雪地來到了重甲軍陣前。
重甲軍麵戴豬鼻,麵罩將眼耳遮住,沉悶的踏步聲和抽刀聲在黑夜中令人毛骨悚然。
上前劈砍,下蹲收刀。後備梯隊一輪弩箭放出。緩力後重甲兵再次起身,舉刀再次迎敵。
數百人躺在地麵,重甲兵快速後撤。有木鳶持夜光燈飛過,播撒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