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伸手向魏耀借掉在地上的那把鋼刀。
魏耀眼疾手快,把刀迅速撿起,就藏在身後,搖了搖頭“還請禦史大人三思啊。”
“魏耀,你可想明白了,對於你的事,他是知情的,卻當了縮頭烏龜害了你漁村十八口人命,你不恨他嗎?今日,我在此便給你這個權力,你替我取他性命,我保證,此事定不會定你的罪。”
賴士傑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卻不是躲,他直愣愣地看著魏耀“十八口人命?你剛剛的狀紙之上不是說的隻是征地一案嗎?”
三人皆未說話,空氣沉重異常。
沉默使賴士傑反應了過來,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垮了下來,突然轉過身衝著魏耀拜了一拜“你動手吧,這是我的罪過。”
不顧魏耀的攙扶,他再次端正地一磕,“吳師爺來同我說過此事,他背後的是整個南寧侯府,我一介小小縣官,哪裡能和他們抗爭。故而假意收受賄賂,花天酒地,同他們一道狼狽為奸。漁村征地一事,我雖知曉卻不敢管,吳師爺是何手段我明白,我唯恐自己插手會害了你們的性命,丟了地方也比丟了命好。”
兩行清淚自眼中滑落,他垂首頓足“但我未曾想到,這些人命終究是沒了,我隱忍至今,卻誰也未曾護住。”
南汐歎了口氣,見一旁的魏耀雙手緊緊環抱著那把鋼刀,但未想動手,還不住拿眼小心翼翼地看自己,警惕自己會突然出手搶刀。
不禁扶額,南汐覺得如果再演下去,這憨厚的漢子恐怕真要以為自己想殺了這小眼睛縣官,她是想要一個交代,於是伸手扶了賴士傑起身道“既如此,你可想將功贖罪?”
他假意受賄,躲了這麼久,手中定會留有一些證據,賴士傑知她話中的意思,他原本也是為了尋一條出路,總不能每日都靠著夫人的銀錢過活吧。
夫人雖不介意,但好歹自己也是七尺男兒,日後傳出去多沒麵子。
“我有一秘密賬冊,其中都是那些瓦片樁木的真實數量與金額,每一筆錢皆有出入,隻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用上,這麼一拖,便已攢成厚厚一本。隻可惜,那吳師爺太會做戲,如若動了他,恐怕整個清水鎮的百姓恐怕都會與我們相抗。”
這話,是一個警告,也是一個勸慰,南汐雖然領著皇命,但民怨一旦沸騰,局麵就將混亂,最後誰勝誰負皆很難說,即便以雷霆之勢處置了吳師爺,必定也會傷害己身。
民怨…
實在是最好的庇護傘。
整個清水鎮的百姓都是吳師爺一黨的利劍,他們以民心為劍,立於不敗之地!
這件事,確實是整個事件中最為棘手的部分。
人們的認知很難改變,改變一個人或許可以,但是千千萬萬個人呢?
不是所有人都受過吳師爺的恩惠,但是名聲傳了出去,他成為了一個信仰,有人不信,就很難在這個“隊伍”中過得舒坦。
大眾的觀點總是正確的,這種信仰崩塌十分不易,即便再多的證據擺出來,不信的人都會以各種理由為之開脫。
他們開脫的不是吳師爺本人的過錯,而是他們心中的那堵牆,那股信念。
證據…
既然無法在律法上解決這件事,那…
南汐朝著賴士傑勾了勾手指,眼中帶笑,看起來還不如剛剛那嚴肅冷峻的神情來得心安。
賴士傑覺得,自己恐怕要掉到什麼不得了的陷阱裡了。
但他不敢遲疑,身子靠近,側耳去聽南汐的吩咐…
“啊!大人!您這…”
南汐鄭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有人要做聖人,那便送他名垂青史。”
想到了今早衙役的話,南汐繼續問賴士傑“司聞璟今日去碼頭的事,你可知曉?”
“早起得了消息,說是要來,但是碼頭的事他們一向不讓我插手,故而我就躲到酒樓來了。”
金臨港一定藏著大秘密,比如那個花孔雀透露給自己的消息。
這賴士傑即便每日蠅營狗苟,花天酒地,裝出一副酒囊飯袋同流合汙之相也並未得到他們真正的信任。
所以他們才會暗示賴士傑,碼頭的事一律不準插手。
“那你知道,今日有漁民闖舟,刺傷了司聞璟嗎?”
賴士傑的嘴張的極大“啊?那他死了沒有?”
“應該隻是受傷,要不現在整個清水鎮都會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