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我聽聞大國師長年在神廟內修行,從未離開過青海玉樹,怎麼突然就跑到咱們這隴東來了?”
“這誰知道,但有人說在龍慶寺見到了大國師,她身邊還隨行著謝少傅,這不能有假吧。”
外麵討論的聲音漸行漸遠,但該聽到的內容也都聽完了,醫館的人見事態嚴重,便打算閉館暫避風頭,不做生意了。
坐堂大夫撩開灰藍色的布簾子,駝身入內。
正打算好相言勸裡麵的人離開,但抬眼卻見那幾人間正說著話。
這三位,一位威武霸氣,一位神聖高潔,一位儒雅貴氣,且都有著非凡俊美的麵龐,他們往他這簡陋黯淡的陋室一站,當真有幾分蓬蓽生輝的意思。
人與人一旦有壁壘,產生了距離感,那便自然而然有些發怵,不好搭話,偏他此時心裡又著急閉鋪。
恰好見手上拎著剛抓好的三包藥,他眼睛“噔”地一下亮了,有理由了。
“諸位啊,這藥抓好了,你們得趕緊回去熬,可彆耽誤了這位姑娘的病情才是。”
他口頭上一番仔細、關切的叮囑,順勢挪近,剛要將藥包遞過去,卻見三人幾乎同時伸手來拿。
老大夫一頓,尋思半天,這藥遞給誰好呢?
按道理來說,這藥肯定是給那一位抱著女子過來看病的鐵漢男子。
但這藥的配方又是另一位和尚給喊抓的。
至於另一位文人氣的男子,大夫自動忽略了他的手。
“這藥不好熬煮,還是讓貧僧來吧。”嘉善看向衛蒼灝,語氣不爭不搶,自有一番坦然淡定。
後者抬眼,看向嘉善大師,他唇線漸漸拉直,繼而收回了手。
而古月伽容在意識到三人同時伸手時,已先一步體麵地退開,沒有加入這一波“爭奪”行列。
“那便勞煩嘉善大師了。”
“三位,不知你們是住在城內還是城外?”老大夫忽然問道。
古月伽容觀他有話要講,便詢問道“大夫,為何有此一問?”
“方才我聽外邊的人說,現在咱們內城要封鎖了,緊接著就是外城,你們若是要離開最好趁早,不然到時候就離不開隆邱了。”他一番好意提醒。
封城?
古月伽容微微訝然。
自古以來封城都是一件大事,若非出現了緊急事件,例如敵患入侵、病疫嚴重或逮捕重大逃犯之類,必不會行如此嚴重的管控。
衛蒼灝聞言,表情微微沉凝“多謝提醒。”
衛蒼灝心事重重地抱起徐山山,三人一同離開了藥鋪。
他們幾人的組合說實話,十分紮眼。
剛一走出來,不僅行人忍不住多看幾眼,飽飽眼福,更是引起街道上一隊巡捕的注意。
“等等,前麵的三人?”
他們三人不得不停下來接受盤查。
巡捕走上前,近距離打量三人,這身高、這氣質、這臉蛋……乾,行人過往就跟大眾臉譜似的,唯他們三人跟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似的,熠熠生輝!
總而言之,看著就不像是尋常百姓人家。
“你們是什麼人?這是要去哪裡?”他語氣沒方才那麼高傲了,主要也是擔心這三人的身份不簡單,怕衝撞了貴人。
三人中,衛蒼灝麵冷,嘉善麵淡,唯古月加容麵善,他行教育事業,也更擅長溝通一事。
他眼如清泉,言語真切“我們四人是隴東嶽湖人,乘船路經隆邱時一位同伴恰巧得了病,方下船去醫館打算抓了些藥回去。”
他們見男子懷中所抱的女子的確臉色奇差,身上並沒有什麼外在傷口,且手上也提拎著剛抓好的藥包,心中已有七八成信了。
見他們身上無甚可疑之處,便揮手放人,但臨走前,巡捕提醒道“你們可能暫時不能離開隆邱了,所有船隻勒令不準靠岸,不準出航,所以你們今晚最好去找個地方投宿吧。”
古月伽容不解“這位官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總之都安份地待著吧,千萬彆在這種時候惹事。”
等巡捕走後,衛蒼灝他們三人也明顯感覺到隆邱內裡的明潮暗湧,街道上行人匆匆,人漸稀少,每個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們去了一趟城門,見所有要出城的人都被攔截了下來,吵的人被抓走了,鬨的人被打了一頓也抓走了,剩下的人被震懾住了,哪怕再有急事,也隻能憋屈地理論一番,無奈返回城中。
“走吧。”
衛蒼灝冷眸一雙幽深的眸子,掉頭找了一間客棧暫時安頓下來。
他沒有回彆院,因為彆院內有徐姍姍他們在,他不想將危險帶到那邊去,再者有古月伽容跟嘉善在,有些事情亦不方便。
四人本該三間房,由於徐山山昏迷,自是需要一人留在房中照料一二,哪曾想隆邱突然封城,城中滯留的人員太多,導致每一間客棧都幾乎滿客了。
是以衛蒼灝財大氣粗,便要了一間最貴的套間,四人一塊兒擠一擠。
四人中,一人昏迷不醒,三人間說熟悉,又非那種知交好友,要說不熟悉,彼此間也有那麼一點過往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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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處一室,本該是言談交深、增進友誼時刻,但偏因為某一位昏睡中的女子,他們之間又有某一種奇怪、古怪的氣氛悄然而生。
客棧生意紅火,廚房內忙得不可開交,嘉善隻能跟客棧老板錯一個火爐、一個陶罐,在房中焦製中藥。
中藥的苦澀味道隨著水開而散開,窗外日暮西下,雲蒸霞蔚。
“衛施主,你與徐山山之前去做了什麼?”
嘉善打開了窗,將味道散了些出去。
衛蒼灝坐在桌旁,倒了一杯溫茶入口“無可奉告。”
“那外麵正發生的事情,與你們所做的事情有關嗎?”古月伽容直接問出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衛蒼灝緘默不語。
他不清楚,或許有,也或許沒有。
隻是晉帝那方這麼快就有了反應,並封鎖了隆邱對外的所有路線,想必衛家軍那邊定是沒有順利脫身離開,倘若晉帝的人頭還有公孫及他們被查到……
衛蒼灝起身,他對古月伽容鄭重道“伽容,替我照顧好徐山山,我要出去一趟。”
古月伽容看了一眼外麵,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你要去哪裡?這個時候出去……你的身份敏感,若這時被晉帝的人查到,會十分危險。”
“我會處理好的。”
衛蒼灝走到徐山山的床畔,俯視地凝視著她,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沉星,微涼指尖落在她的頸側,感受著她跳動的脈搏半晌,然後他看到一縷綠色的“絲線”從他的手上流向了她。
他微微弓下身子,深沉的眸子蘊著暗潮,竟比窗外的夜色更深。
“它是你所需要的嗎?”
安靜闔目的徐山山自然不會回答他。
但衛蒼灝卻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他將伴隨他多年形影不離的玉扳指取了下來,然後將它握入她手心,他眸光細致而敏銳地觀察著,隻見徐山山失去血色的嘴唇竟如塗抹了水粉,恢複了紅潤而飽滿,氣色也瞬間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