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揉了揉額角,慢慢消化著徐山山告訴她的這些事情。
“去年……你在被那個假國師替代之前,你告訴過哀家,嶽帝的命格注定隻有十六壽數,即便是你出手,也隻能勉強為他續命一年,可你要他活著,哪怕是以活死人的狀態活著。”
想到自己那個殘暴又無能的皇孫,太皇太後眼底並未有太多溫情,更多的是一種深深壓在她肩膀上的重任與擔當。
“直到前兩個月,你派了毛毛來告訴哀家,你即將回歸,且是以嶽帝的身份,當時哀家便懂了你的打算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你的確有這個實力來承擔起景國皇帝的職責,也有一顆強大的心來麵對險難困阻。”
太皇太後指關節慢慢蜷縮成拳,情緒上頭,略微堵於喉間,連聲音都暗啞了起來:“可哀家還是想得太天真了,原來,你要承擔的是這麼一個支離破碎,滿目瘡痍,四麵楚歌的國家……神兒,哀家真的感覺……很對不起你。”
“彆將我想得太偉大了。”徐山山伸出手,將太皇太後的下巴抬了起來,讓她看著自己:“你想聽一聽我的身世嗎?”
“你的身世?”太皇太後愣愣地看著她。
徐山山放開了她,視線悠悠放空,唇畔依舊彎著與世無爭的神性弧度,她開始講述:“我其實並非孤兒,也非師父從外麵撿回來的,我的出生一開始就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這世上的孩子有因愛而生,有因恨而生,有受祝福而生,亦有被厭惡而生,而她卻哪一樣都不是,她隻是一枚棋子,一個注定是被人利用的物件所生。
她所謂的“父母”,是被人精挑細選出來的人種,連名字都不配擁有,他們隻負責在規定的時辰日期年份內,育與生。
少一刻不行,多一刻也不行,就像被設定的生育機器一樣,幾十對男女共同去孕育,隻挑選其中一對最精準的著胎時間。
為滿足演算好的出生時辰,不顧孕母的死活,刨腹而出,隻為生出一個生辰八字、四柱命盤全都符合要求的“大國師”。
她的出生伴隨著血腥、犧牲與罪孽。
一切都是被算計好的,而她人生也是被安排好的,說她是傀儡都還好一些,為防止她脫離控製,他們剝奪了她的“心”。
是以她既沒心也沒自我思想,比之那廟宇殿堂之上精致金塑的神佛也不遑多讓,隻是一塊由人打造出來的許願石頭。
若非師父可憐她、憐憫她,對她悉心教導,對她不設防,說了許多的“真相”,她或許會一直“甘心”平淡地當一個隻知傳授神學的大國師。
“神兒,他們估計是瘋了吧,竟想成為世間的主宰,為此他們不惜花百年的時間來顛覆一個皇朝,隻為天道不降下神罰,不讓背負因果,卻不明白什麼叫盛極必衰……”
寬厚溫暖的大掌撫摸著她柔軟的幼毛,她仰著頭,端端正正地坐著,一雙清淋淋的大眼仰望著師父。
“師父,什麼叫主宰?”
他對此避而不談,隻跟她講:“世間的生死、枯榮、興衰、成敗皆有定數,人哪怕本事再大,也需依附於環境的大氣運,倘若想要越過那天去,那必然會遭受反噬災劫。”
“師父,主宰是個好東西嗎?為什麼他們都想成為啊?”
見她執意要問出個好歹來,神算子也隻能正麵回答她:“連生死都可以由自己來掌握,天地規則、世道興衰皆在你一念之間,你覺得它好嗎?”
他沒說彆人覺得好不好,反而引導著她去感悟。
小小的清吾神想了想,那一刻的思考,令她開了靈智,一雙眸子有了一種彆樣的光亮。
“我覺得……它聽起來,很好。”
神算子看著她的眼睛,一時竟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擔心,他將她抱入懷中,小聲道:“神兒,彆太早醒來,先閉著眼睛好好睡一會兒吧,你還太弱小了,過早滋生出妄念,並非好事。”
幼小的清吾神窩在神算子的懷中,緩緩閉上了眼睛,她的小手無意識緊攥著他的衣襟,似夢囈般道:“神兒會變強的,總有一日……”
神算子伸出一隻手,捧起她奶呼呼的小臉,因為睡著了,小臉被烘熏得紅潤潤的。
他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吻:“好,師父會護著你,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記憶泛黃,但徐山山卻從未忘記過,她自小記憶力超群,彆人不記得自己幾歲時候的事情,可她卻都記得。
曾經那個她唯一信任的人,卻還是背叛了她啊,隻因覺得她沒有“心”,不懂得什麼叫作仁慈,倘若是她得到這個天下,必然會生靈塗炭。
“是誰?是誰在背後實施如此可怕的計劃?”太皇太後撐著椅子,“哐當”一下站了起來。
連“大國師”都可以創造,可想而知對方有多深不可測,其心可誅。
而徐山山依舊還是那一副平常的神色,絲毫不覺自己透露了一個什麼樣的天大秘密。
“這個你就沒有必要知曉了,知道了我的身世後,你還覺得我做這些,隻是單純的為了還這個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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