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轉瞬即逝,京城終於在四月十五這一日迎來了備受矚目的瑞王和嘉寧郡主的大婚。
紅床開路,紅棺壓尾,十裡紅妝,鑼鼓喧囂,滿城張燈結彩,那高頭白馬上的俊朗新郎官多麼驕傲和自得,自是不用多言,隻怕京城百姓再過幾十年都還會記得新郎官咧到耳朵根的嘴角。
然於元曦而言,真正的喜悅卻不在此刻。
晨曦微露,白茶和淮玉早早便將元曦喚起——喜娘就要為她貼妝了。
她倒沒什麼嫁人的不舍感,因為她本就在京中無親人,無故交。
宋楚渝也說過,她出嫁隻是換個地方住,方府無長輩居住,往後她想回便回,她想回淩霄觀,他也陪她,她出嫁並沒有離開誰。
反而因為婚後她還可以回元平,所以她期盼多於不舍。
因而一早上她隻感覺有些混混沌沌昏昏欲睡,府中裡鑼鼓聲和府外隱隱傳來的喧鬨聲不絕入耳,卻始終沒進到她的腦海中。
然當謝璟以娘家人身份拉著方宣寧進到屋中,告訴眾人這是方家遠房兄長時,府內除了偷偷瞄他的貴女和前來打探家世婚否的官家夫人,便隻有“哇”的一聲號啕大哭淚流不止的元曦了。
那一刻,她自以為隱藏得很好、深埋在胸腔中不敢表露的缺憾,終於瞬間爆發,而後又被迅速填滿。
那一刻,她對宋楚渝的感情又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其實他一直知道她想要什麼,他一直儘力給她她想要的,他從來不隻是嘴上說說。
“我的姑娘誒,再這麼哭下去,妝就得重新畫了,新郎官可是要等得著急了。”喜娘急得跺了跺腳,一身豐腴顫了顫,倒是把元曦逗笑了。
方宣寧到底是男子,進來同她打了聲招呼,安慰了幾句後便出了房門。
藺九此刻正在方府前廳跑前跑後忙活,卻見一個高大身影的年輕男子就要穿過拱門往後院走去,那男子發鬢還有些淩亂,他心下一咯噔。
今日大婚,熱鬨非凡,隻怕府中魚龍混雜,若是混了人進來鬨事,隻怕不妥,於是他三步並作兩步趕忙上前叫住他“這位公子請留步,今日主家大喜,茶水都在前廳,請公子隨小的前去前廳吧。”
“我知道,我便是去後院換身衣裳的。”
方宣寧笑吟吟轉過身,卻見一張皺巴巴的臉上先是閃過驚愕,轉而變成欣喜,最後淚流滿麵。
藺九又朝前邁了兩步,抱住方宣寧喜極而泣“世子!真好,當真好!”
“蘇世叔。”方宣寧自是認得藺九的,他離家時已經十多歲了,“多謝世叔對禎寧的照顧。”
藺九抹了把眼淚“說什麼謝字。真正要謝的還是王爺。”
“是,瑞王很好,待禎寧也很好。”方宣寧對皇帝所為的不滿,在見到一襲金絲滿繡紅裳的妹妹的那一刻煙消雲散,他的不甘終究是被宋楚渝撫平了。
宋楚渝確實是有本事的。
藺九也不問世子為何會在此處,不問世子這些年過得如何,隻要世子活著,郡主今日出嫁便能少許多遺憾。
“今日是禎寧大喜之日,我方才趕到,得馬上梳洗換身衣裳,否則怕誤了吉時。”
“去吧去吧,老奴先去前廳了。”
元曦貼好妝便端坐在床上,被蓋上了紅蓋頭,視線中就隻有一片紅火,旁的就隻有自己腳上那雙嵌了南海明珠的繡鞋。
她百無聊賴地踢了踢腳,卻聽到門外傳來聲響。
“新郎官來了,快,快!”
視線中又多了哥哥寬厚的背脊,她毫不猶豫將手搭到他肩上,一如小時候他背她的模樣。
“禎寧,哥哥願你一生無憂,平安喜樂。”喧鬨聲中,方宣寧的聲音隻有她可以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