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陳天達開著手扶拖拉機從龍莊回來往村子裡走著。路上,他在猶豫著是把手扶拖拉機直接開到我的稻場裡去打麥,還是把手扶拖拉機開回家,等著鳳嬌到他家裡來再請他一次。
反正村子裡沒有手扶拖拉機,附近鄰邦隊也沒有手扶,我和那幾家鄰居的小麥十拿九穩就是他給我打了……
此時,他在陶醉著他在龍莊打麥時,有些農戶對他賓客相待的客氣場景裡,他在給人家打麥時,有的農戶就給他掂小香檳喝,而且還是有用井水冰過的那種。
打麥雖說不是擔擔馱馱的重體力活,但他坐在手扶拖拉機上,上麵被灼熱的太陽烘烤著,下麵被稻場裡麥草蒸發出來熱浪熏蒸著,也使他熱的渾身冒汗,有時在手扶上被搖的昏昏欲睡……
今天中午趕到飯點了,那家農戶為了趁著大毒太陽趕緊把麥打好,還殺了一隻老母雞招待他……
這真是應了民間那句話吃著、喝著還拿著……
他心想,今天如果在本村子裡打麥,肯定沒人給他掂小香檳喝,更沒人給他殺老母雞吃……
他越想越覺得在外隊打麥,比在本隊打麥還要吃香,最開心的是他今天在龍莊打麥收的都是現錢,如果在本村子裡打麥說不定都是欠賬的,他粗略的算了一下,今天打的有8、9個小時,收的有100多塊錢……
早在打麥之前,他就問了他女婿和老剛他們,今年打麥收多少錢一個小時。
梁群和老剛對他說“今年打麥估計得15塊錢一個小時。”
打麥用的是中速小油門,手扶帶著石滾跑起來的時候,由於慣性的作用就不用加油門的,機器就跑的很快。一個小時連一塊錢的油也燒不到。
因此,打一個小時的場,除了油錢、機器磨損和人工,可以賺10多塊錢是沒問題的……
……
當他正陶醉在自我感覺良好,開著手扶拖拉機駛入我們村子田衝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像我們這種急等著手扶拖拉機打麥的農戶,聽“嗵嗵嗵……”的手扶拖拉機的響聲時,應該跑過來請他過去打麥才是,可是現在怎麼沒有一個人來喊他呢。
他情不自禁的往南邊稻場裡看了一眼時,看到我那稻場裡已經有人在揚麥了,他就納悶的想著,看起來餘國勇和郭金富他們幾家的小麥已經打好了,他就猜想我們幾家不可能是用老水牛打的小麥,難道餘國勇請的是街上的手扶來打的……
他一想也不對呀,他之前跟老剛他們幾個也說了下的,他在大閆壪今年也買了一個手扶,這個壪的小麥就由他來打了。
老剛他們礙於梁群的麵子,他們也表示誰也不會來跟他搶生意的……
他正在冥思苦想的猜測是誰來給我們打麥的時候,他看到周金昌從秧底裡掂著幾個秧頭向他這個方向慢踏慢踏的走來了。
他就在心裡嘲笑道“這一對子老摸佬,彆人的白田秧都活過來了,已經在割麥了,他們兩口子還有兩塊白田秧沒有栽完呢,不是他們混的鼻子攆不上嘴呢……”
但是嘲笑歸嘲笑,他還有事想問人家呢,他就減速停下了手扶,笑著問道“金昌,餘國勇他們的小麥是誰給他們打的呀。”
周金昌看了陳天達一眼,他把手裡的秧頭放在地上換換手,就劈頭蓋臉的挖苦他道“你以為人家離了你的手扶就打不成麥了,掂人家的大勁。
人家鳳嬌因為打麥的事喊你幾趟,你光敷搭人家,嫌咱這壪的麥少,你跑外麵掙大錢去了,人家就請陳天鷹的大拖拉機打的。他們說咱這壪的小麥都叫陳天鷹的大拖拉機機打,他的大拖拉機打麥雖然有點貴點,但人家打的乾淨,打的時間短,道理還是一樣的。哈哈,陳天達,這回你失算了吧。”
周金昌也不怕得罪陳天達了,反正陳天達也咋不住他的,他父子倆都是見利忘義的家夥,你就是巴結他、討好他,他也不會真心對你的。
陳天達沒想到被大村子裡當做談資、而且瞧不起的周金昌,竟敢這樣啪啪的當場“打他的臉”。他想對他發怒,但他知道周金昌是個機骨倒腦的家夥,如果惹毛他了,他懟人的話比老硬懟閆學寬說的還難聽。
於是,他就忍下胸中的那口怨氣,為自己辯解道“我哪是掙什麼大錢去了,我吃了早飯走的時候餘國勇的小麥還沒有抖好,人家龍莊的人來請我打麥,我總不能在屋裡等他們吧。誰知道去了以後龍莊的人說,不在這隊裡打完一天麥,他們就不讓我回來,我能有啥辦法呢。”
“反正,你走的時候郭金富的小麥已經抖好了,他說他喊過你,你沒有搭理他,他氣的罵你不是個貨,把自己隊的小麥攬霸著不打,跑外隊去抓錢……”
周金昌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掂著秧頭走了。
陳天達窩著一肚子火氣開著手剛走沒多遠,正碰到陳天鷹和吳玉英拿著鐮刀下坡割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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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天鷹知道他打了我們幾家的小麥,有跟陳天達搶生意的嫌疑,他心裡有點自知理虧,他走到陳天達跟前先笑著喊了聲“小哥回來了。”
陳天達停下手扶,看了一眼吳玉英和陳天鷹說“老三,你就是這樣跟我搶生意的呀,咱那稻場那麼小,你的拖拉機那麼大,就不讓轉彎的時候開翻車了?”
陳天鷹不知道陳天達話裡有話,他就笑著說“不要緊的,拖拉機轉彎時我開的慢,小心著了。”
陳天達冷笑了一聲說道“這麼說,你是想給人家打麥了?”
吳玉英看著陳天達陰陽怪氣的嘴臉說道“有人請,天鷹就給人家打,有錢不掙,他是個傻子呀。”
陳天達見吳玉英跟他死磕到底,他又冷笑了一聲說道“小心還沒過門,就又成了寡婦……”
吳玉英聽著陳天達在詛咒她,她氣的掂著鐮刀就要砸他的手扶,還伸手要撓陳天達的臉,嘴裡還罵道“陳天達,你簡直不是吃糧食長的人,你連你的堂弟都笑話,我就是當寡婦也比你強,你這一輩子除了乾些陰心算計人的事情,乾了幾件好事,把你們的罪孽都落在你那個傻兒子頭上了,就這你還不知道積德呢……”
陳天達被吳玉英這番揭疤撒鹽的咒罵搞得灰頭土臉的,他氣的一加油門,開著手扶拖拉機就跑了。
陳奉魁在門口看到陳天達開著手扶從龍莊回來了,因為他知道我們幾家的小麥已經請陳天鷹給我們打完了,他害怕兒子把手扶拖拉機貿然開到我稻場裡去打麥自找難看,所以,他就想從半路上截住兒子。
誰知在田衝裡正好碰到兒子跟吳玉英在那裡吵架,雖然機器的響聲震的讓他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麼,但從吳玉英的表情和舉動上來看,她們已經惱怒到了極點……
此時,陳奉魁心裡非常清楚,他在大閆壪要有存在感,或是在他們陳家繼續有著“統帥“的威望,擺布著陳氏家族的事宜。他就必須要有後盾力量支撐他才有底氣,才能在彆人麵前發號施令或有資格給人家出謀獻策。
在農村要有這樣的“權威”,要有三點一是自己的頭腦本身就算得上足智多謀。二是,必須人頭要棒,沒有人頭你就沒有底氣。三是你得有錢財,你如果是個窮光蛋,你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也沒人買你的賬……
而他陳奉魁的頭腦夠用,也有點錢財,但他就是人丁不行。
所以,在人頭方麵他即使忍氣吞聲。也要依靠陳天龍和陳天鷹他們這些堂弟,給他們當底氣……
想到這裡,他走到吳玉英的跟前笑著說“玉英,天達就是個頭腦簡單容易發熱的粗人,我不知道他因為啥事惹你生氣了,希望咱們陳家要團結起來,不要鬨家窩子讓外人笑話,他哪裡做的不對了他替他向你賠不是了。”
陳天鷹一看二爹給他們賠不是了,他心裡就有些感動和虧欠他們了。
於是,他就對陳奉魁說“二爹,其實也沒啥大事,就是今天國勇請我給他們幾家打了一次麥,我小哥就說我爭他的生意了。可是國勇說鳳嬌請我小哥好幾次給他打麥了,我小哥也許著給他們打麥了,可是我小哥偏偏跑到龍莊打麥去了。說是夜裡回來打麥,夜裡有露水打麥肯定不中,所以,國勇就來請我打麥了。”
陳奉魁聽到這裡,他“哈哈……”的笑了兩聲走到陳天鷹的身旁,他親切拍了兩下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三啊,你們還是毛嫩了,你們都他的上當了,嚴叫我猜著肯定是餘國勇在後麵搞的鬼,想讓你跟天達你們兄弟相互殘殺,他就是想瓦解我們。你想想街上有那麼多的手扶他不去請來打麥,為啥非要請你的大拖拉機呢,他不就是想讓你跟天達搞事嗎。再說老天爺晴著了,小麥垛在稻場裡明天再打不是一樣的嗎?他非要今天加勁。你們可彆把餘國勇當著好貨了,那貨可是個笑麵虎,心可奸著呢。
你們想想看,他辦的窯廠那麼賺錢,好,你說咱姓陳的跟他有意見,他不請咱也就算了。可那些姓閆的呢,他們可都是死心塌地的擁護他的,可他也不跟姓閆的人合夥開窯廠,可他卻偏偏跟蘇發友這個外姓人合夥,賺的錢讓姓蘇的分走了,也不讓姓閆的賺到半分。
還有他的樓板廠,也很賺錢可他偏偏又跟一個外姓的郭建國合夥辦了,把姓閆的也甩了。還有他的豬娃兒行他請的幫忙的,他就是請他老壪的小偷姓齊的給他幫忙,他也不請姓閆的,更不請咱們姓陳的。
所以,僅從這些事上就能看出,那貨是一個心機很深的家夥,你們一直都被他蒙騙著了,他就是把你們賣了,你們還在替他數錢,感謝著他呢。”
陳奉魁對我進行的這番看似精準的降維打擊和顛倒是非的蠱惑,著實讓陳天鷹半信半疑,他看了一看吳玉英,說道“玉英,以後你在他小吃店裡乾活的時候,可得長個心眼,可不能讓他利用了。”
陳奉魁見他的攻心術起到了作用,他就趁熱打鐵的繼續蠱惑道“餘國勇這貨就是咱陳家的禍害,他沒有入贅到咱大閆壪之前,你看咱們陳家風調雨順的。他來到大閆壪這兩年,咱們陳家死的死,傷的傷,你爸跟你大哥死了,陶玉紅死了、你二哥又殘疾了……還有老九也下落不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來了以後給咱們陳家帶來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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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不能抱著屁股親嘴,香臭不分,不能讓他在大閆壪太得意、太猖獗了……”
最後,陳奉魁又安撫陳天鷹和吳玉英道“三啊,以後你不要有啥顧慮,有人請你打麥了,你就給他們打,不要顧及我們,大閆壪的打麥錢就是你掙走了,錢還在咱們陳家。請放心,我跟你小哥是沒有二話說的,我還是希望咱們陳家能像你父親活著那樣,沒人敢欺負咱們。”
陳天鷹聽到二爹說的如此豁達和大度,他也感動的說道“二爹,請你放心吧,隻有我跟天龍哥和天清和他們在,是不會讓人欺負咱們陳家的。我們這些晚輩不知道村子裡的是非曲直,有些啥事你得在後麵跟我們撥教撥教掌好航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