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使館的聖誕晚宴並不算奢華,但用餐氛圍很好,來的賓客們大多是互不認識的,也能在用餐之時輕聲交談。
林朝陽身旁坐著的是個中國麵孔的老人家,他見林朝陽夫妻倆舉止親密,眼帶笑意。
林朝陽跟他一聊才知道,對方竟然是蕭乾。
蕭乾有很多重身份,作家、記者和翻譯家,在他每一個身份的背後都有著不俗的成就。
早在三十年代,他便寫出了被譽為中國現代文學中最具份量和魅力的自傳性愛情悲劇的詩情小說《夢之穀》,被現代文學研究學者認為是三十年代京派文學的代表人物之一。
他所寫的《籬下集》,曾被沈叢文高度評價:“除了覺得很好,說不出彆的意見。”
抗戰時期,他又寫出了諸如《見聞》《灰燼》等眾多頗具影響力的報告文學作品。
同時在翻譯事業上他也卓有成就,後現代文學和意識流文學的奠基人之一詹姆斯·喬伊斯的重要作品《尤利西斯》的中文譯本便是他所翻譯的。
林朝陽不認識蕭乾,但蕭乾卻認識他。
“你對我沒印象,我對你可有印象。今年的全國優秀短篇小說評獎,我就坐在下麵看你領獎呢。”蕭乾笑眯眯的說道。
“久仰您的大名!”
“是我久仰你的大名才對。《天下第一樓》寫的很好,人藝又多了部經典之作。”
蕭乾的話頓時讓林朝陽想起了五月份《天下第一樓》公演的時候,對方當時還寫文章誇獎過《天下第一樓》。
“多謝您的厚愛。”
麵對前輩的誇獎,林朝陽當然得謙虛幾句。
“最近寫劇本了嗎?”蕭乾問。
“寫了,不過不是話劇,是電影劇本。一部是改編了我自己的《牧馬人》,交給了滬影廠的謝靳導演。一部是給香江的李翰祥導演寫的。”
蕭乾聽著他的話感歎起來,“你那部《賴子的夏天》也是今年發表的吧?一年一部長篇、兩部劇本,到底是年輕人啊!”
“《賴子的夏天》是去年年末寫的。”
蕭乾微微頷首,“等電影什麼時候上映了,我去給你捧場。”
“謝謝您的支持,不過電影要上映早著呢。”
蕭乾又問:“你也要參加國際寫作計劃嗎?”
“國際寫作計劃?”林朝陽微微一愣,覺得有點耳熟,他想到了之前李拓到家裡做客時好像曾經聊過。
他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參加那個寫作計劃,我這次是受朋友的邀請來的。”
蕭乾口中的“國際寫作計劃”是由美籍華裔作家聶華苓和其丈夫美國著名詩人保羅·安格爾發起的活動。
去年是國際寫作計劃實施的第一年,蕭乾受邀成為第一批參與活動的中國作家,在美國進行了為期四個多月的交流活動。
蕭乾誤以為林朝陽也是因為要參加國際寫作計劃,才會受邀出席待使館的晚宴呢。
“那個計劃搞的不錯,走出國門可以開開眼界,有機會的話你應該出去走一走。”蕭乾建議道。
蕭乾的建議是發自真心的,但這事不是他說了算的,兩人也隻是聊聊而已。
晚宴的時間進行的並不長,也就一個小時。
結束之後,眾人又移步到大餐廳,待使館還在這裡舉辦了酒會。
相比於隻有二十多人規模的晚宴,酒會的規模就大多了。
今天是聖誕節,燕京飯店是整個城市裡為數不多具有聖誕氛圍的酒店,因此燕京的許多駐外領館官員和外籍人士都選擇了這裡度過節日。
因此宴會後的酒會不僅有美國待使館宴請的賓客,還有來自其他國家的老外。
除了這些賓客,酒會現場還安排了一支14人隊伍的管弦樂隊,專門負責演奏樂曲,在酒會中央專門開辟出了專門用來給賓客們跳舞的場地。
酒會剛開場,便有許多老外投身舞池。
陶玉書看著舞池裡頂著五顏六色頭發,說著嘰裡咕嚕語言的老外們,感歎道:“我在燕京活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老外。剛才你說少了,我感覺不止一半,應該是全燕京的老外都在這裡了,都快趕上聯合國了。”
林朝陽拉著她的手,問道:“咱們也跳一段?”
陶玉書立刻抽出手,“我可不會跳!”
“試試怕什麼?”
林朝陽還想拉她,她卻嚇得往回縮。
大庭廣眾的像那些老外那樣搖頭晃腦、搔首弄姿,她可做不來。
平日裡她們燕師大的同學也會在私下裡搞舞會,陶玉書向來對這些東西敬謝不敏。
見她這麼抗拒,林朝陽便不再張羅跳舞,轉而拉著他來到甜品台。
“那咱吃點點心。”
酒會上的食物隻有甜點,但種類數量眾多,香草布丁、提拉米蘇、朗姆巴巴、甜甜圈、蘋果派、鬆餅……
在國人還需要以糕點票購買點心店時候,甜點台上琳琅滿目的點心可謂奢侈之極。
女人對於甜點本來就沒有抵抗力,更何況陶玉書深受母親遺傳,對甜食更是難以抗拒。
晚宴的西餐對於中國胃來說隻是個半飽,點心恰好可以彌補胃裡的空虛。
不過陶玉書在拿點心的時候卻是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看彆人拿了多少,她才拿多少。
相形之下,林朝陽就奔放多了,大口的吃了好幾塊點心。
他並不愛吃甜點或者糕點,但因為這年頭買糕點也得憑票,長時間不吃,再加上這麼多形色俱佳的甜點擺在這裡,偶爾也想放縱一下。
“你注意點形象。”陶玉書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