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她一抬手將那一碗濃濃的藥汁全給灌了下去!
又是哢嚓一下,將趙氏的下巴複原,一把將她從床上拉得坐起身子,丹娘一巴掌拍在她的後背心處,隻聽趙氏劇烈咳嗽了兩聲,那藥已然全都喝進了肚子裡。
這一連串的動作,彆說蔣媽媽了,就連趙氏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抬手摸著自己的下頜,滿臉震驚地盯著丹娘,好一會兒她才支支吾吾地嗬斥:“你、你敢對嫡母這般,好大的膽子!”
“不過是幫你喝藥罷了,誰讓太太您作死,非不喝呢,若是您能配合一些,我也不需這般。”丹娘撣了撣袖口,慢條斯理地轉臉問蔣媽媽,“太太方才用了藥,這會子八成口苦,可有糕點蜜餞之類的給太太甜甜嘴。”
蔣媽媽忙不迭地應了,從一旁的小匣子裡拿出一包用油紙包好了的酥餅點心,恭恭敬敬地送到趙氏跟前。
“太太,用一些吧。”她小心翼翼地勸著。
趙氏瞪著丹娘。
丹娘不以為意,仿佛沒瞧見似的:“若是太太體弱,拿不動這糕餅,還是由我來幫忙吧。”
這話一出,趙氏頓覺羞辱。
她憤怒至極,指著丹娘的鼻子就開罵:“好個沒良心的!如今你大姐姐剛沒了,你就這般雲淡風輕,又是吃點心又是吃茶的,你這般薄情寡義,我也不願看見你,你少在我跟前裝腔作勢地扮孝順!我也不吃你這套!”
丹娘冷笑:“太太,您當我樂意來您這屋子呢?”
“什麼……”趙氏驚呆了。
“若不是為了老太太,為了父親在我姑爺麵前說的好話,我真當是一步都不想踏進你的門。”
她邊說邊笑,眼神冰冷如霜,“大姐姐去了,咱們家誰不難過,誰不悲痛?便是老太太也是傷心至極,事情剛出那會子,多少個晚上不得眠,輾轉反側。可憐她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要承受這般痛苦。”
“太太您失了嫡親的女兒,悲痛之處自然在我等之上,是以老太太才會不辭辛勞,回府替您操持這一切。”
“可如今大姐姐已經入土為安,逝者已逝,咱們活著的人難不成也要跟著去了?您傷痛至極,不得還轉,那麼父親呢,老太太呢……靈姐兒呢?”
丹娘邊說邊覺得心頭陣陣悲涼。
早知趙氏靠不住,沒成想居然這般靠不住。
喪女之痛自然是人間悲劇,可趙氏不光有一個杳娘,還有其他的孩子,還有偌大一個宋府需要打點。
趙氏已經聽得愣住了,木木地回不過神來。
丹娘又道:“大姐姐舍命留下一子,那榮昌侯府不同一般人家,謝詩朗遲早是要再續弦的,到時候新進門的夫人自然能將剛剛出生的嫡子當作親生的一般帶大,橫豎孩子小,還不記事,將新夫人認作親娘,你又能如何?真正難的,是靈姐兒那孩子……”
“她已然記事,又沒了母親,回頭父親兄弟都不護著她,若是連唯一的外祖都不在了,你叫她如何立足?”
趙氏想起了玉雪可愛的靈姐兒,嘴唇顫抖起來。
那孩子生的好,眉眼間與杳娘很相似,越是長開越是有她母親小時候的風采。
要說孫輩這一群孩子裡,真正讓趙氏可心去疼的,除了嫡出的孫子之外,怕也隻有靈姐兒一個了。
“靈姐兒……那孩子可還好?”趙氏喃喃問。
丹娘勾起嘴角,麵上卻不曾有半點笑意:“沒了娘親的孩子如浮萍一般,橫豎在榮昌侯府裡餓不著就是了。”
趙氏說不出話來了。
丹娘起身,又道:“您就算不想著靈姐兒,也該為您其餘的三個孩子著想。兩位哥哥外放赴任,正是政績斐然的時候,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要丁憂,您想想於他們的仕途前程可有益處?”
這話又是說到了點子上。
趙氏眼眸微動,淚水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