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知道,這是心病。
她本來就不是大夫,更看不了這心頭的毛病。
隻略坐了坐,見鄭氏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她也就預備著告辭離開。剛起身,鄭氏卻又喘著氣道:“姑奶奶請留步……”
丹娘回眸。
鄭氏在身邊丫鬟的服侍下,勉強坐了起來:“姑奶奶來瞧我這一片心意,我曉得的……隻是我這身子太弱了些,怕是不中用了。”
丹娘:“你還這麼年輕,哪裡說不中用就不中用了。”
“姑奶奶命好,順順利利生下了孩兒,即便是個女兒,那也是一輩子的牽掛。我卻比不得的……可憐我的孩子,才月餘不到就這麼沒了。”
鄭氏說著,又默默垂淚。
不過頃刻間,那淚痕滿麵,帕子都濕透了。
丹娘張了張口:“若你一直這般軟弱,即便孩子生下來,你也是護不住的。”
鄭氏吃了一驚,驚愕地抬眼看著她。
她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道:“凡事都講究緣分二字,如今看來隻是這孩子與你沒緣分,可你怎知往後沒有孩子會與你有緣呢?你如此年輕,隻因失了個孩子就這般要死要活,往後事情多著呢,你要如何應對?”
一聲長歎後,她緩緩道,“女子在這世道本就艱難,能投身在官宦人家,已屬幸運,五嫂嫂為人磊落爽快,還望你早日解開心結,莫要辜負了自己的大好時光。”
言儘於此,彆的她也不能說太多。
在鄭氏驚訝的目光中,她福了福,就此離去。
宋恪鬆說是留丹娘下來用飯,其實他本人是不在家裡的,宋府裡也就趙氏和五嫂嫂在,結果這兩個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病號,跟兩個病號一起用飯,丹娘怕自己吃得消化不良,乾脆就找了個理由辭彆趙氏。
為了讓趙氏麵子上過得去,她又開口要了些個不怎麼值錢的東西,什麼娘家慣會做的牛乳酥餅啦,豆沙糖包啦之類的,統統拿上。這些個東西又不費錢,又顯得親密,趙氏樂意至極。
大約是覺得丹娘這次表現不錯,她甚至還開了庫房,又尋了好些個禮物叫丹娘帶上,說是給老太太的孝敬。
狠狠演了一出母慈媳孝後,丹娘總算坐著馬車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坐在車裡,她揉著笑到發酸的臉頰,一陣無奈。
爾雅試探:“夫人,您說……這五奶奶能把您的話聽進去麼?”
“是呀,夫人,那五奶奶的臉色瞧著實在是嚇人。”新芽也湊了一句。
兩個丫鬟直勾勾地盯著她,隻盼著丹娘能給個準話。
丹娘嘗了一口楓露茶,笑了笑:“這……我哪裡說得準,一切都要看我那五嫂嫂的悟性了,真要是不想過了,誰勸也沒用。”
她言儘於此。
府裡、莊子上都是一大攤子事,她真的沒那麼多閒工夫管這些,況且真要安撫那鄭氏,就光憑著她今日回娘家待的這點子功夫哪裡夠?她可是出嫁女,哪有出嫁的閨女整天往娘家跑的道理,就算沈寒天會同意,怕是自家那位骨子裡老封建的爹爹也不樂意呢。
這幾日奔波狠了,丹娘打定主意,至少十日的功夫哪兒都不去,一定要在家裡好好歇著。
人算不如天算,天氣熱乎了起來,府中的一應瓜果菜蔬俱已成熟,大約是適應了聖京的氣候,這一年的出產竟要比往年好得多,細算起來差不多翻了倍。
這麼一來,府中上下一團喜氣,每天都忙得熱火朝天。
丹娘自然也是閒不下來。
吳大娘子是個乖覺的,早早就算到了這一茬,在成熟前兩日入京,提前來拜訪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