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湘回了春喜院,卻聽聞二奶奶找她,她趕緊用冷水洗了臉,讓自己保持清醒,擦乾了臉後就過去了。
到了後,雲湘照舊福禮請安,便感覺林婉月那雙看著溫婉實則冷漠的眼落在她身上,細細打量著,也沒立即說話。
她的心跳忽然就快了起來。
林婉月淡聲開了口:“明天開始,你便卸了手頭的活,去二爺書房伺候吧,清兒走了,二爺正好少了個伺候筆墨的丫鬟。”
雲湘覺得自己喝米釀也醉了,腿軟得厲害,她攥緊了手,躊躇著說:“回二奶奶,奴婢不識字,怕是不好做二爺的筆墨丫頭。”
說是做筆墨丫鬟,實則就是讓她頂了清兒的位置,默認那就是以後到房裡貼身伺候的。
雲湘不知林婉月怎麼好端端又提起這事,明明陸二爺已經不缺通房了,她怎麼也要咬著牙為自己的命運再爭取爭取。
哪知道林婉月一句話,堵住了她所有話:“你這話,倒是可以去和二爺說,日後你便謹記伺候好二爺。”
雲湘咬住了唇,一下明白了這回不是林婉月的想頭,而是那陸清澤有意。
男主子有了這意,哪個管你到底識不識字?隻管你能紅袖添香就行。
雲湘知道自己這會兒再不能說個不字了,她又有什麼資格說不?
她的心沉了又沉,掙紮了這麼久,終究還是躲不過麼?
回到後罩房的時候,雲湘的腦子都暈暈乎乎的,眼睛酸脹,行屍走肉一般梳洗過後,便躺到了床上。
春蓮也梳洗好了,側躺著好奇問她:“方才二奶奶找你說什麼事呢?”
雲湘感覺到錦畫和紅雀的目光也都看了過來,她沒有力氣說話,本能地也不想說,隻含糊著說了句:“沒說什麼。”便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這事即便她不說,等林婉月將她指派到書房那兒,整個春喜院的人也就知道了。
春蓮人單純,也沒多問下去,倒是錦畫心思細膩,黑暗裡皺了皺眉,多想了些,不過她也沒問,橫豎,雲湘若是有什麼變動,這兩日就都該知道了。
雲湘本以為自己今晚會睡不著,但或許得多虧了自己喝了米釀,竟是一夜無夢。
隻是第二日天未亮,她便醒了過來,睜著眼睛發了會兒呆,對可以預見的未來迷茫又不甘。
可身為丫鬟,她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感傷,今日大太太請了許多人上門做客,她不得不起來又跟著春蓮趕去大廚房那兒,錦畫和紅雀兩人則是負責接待賓客。
雲湘幫著洗菜打下手,忙忙碌碌的,一時倒也沒空想有的沒的。
好不容易中午給賓客準備的吃食都備好,隻等著傳菜時,她才得了空歇一歇,從板凳上站起來時,腰酸疼得厲害,靠在大廚房外邊的樹旁稍做休息。
春蓮見了,過來幫她揉腰,笑著說:“平日你熏衣的活比起廚房來,可是省輕不少吧?”
雲湘點頭,再讚成不過。
春蓮小聲和她說著剛才從傳菜的丫頭那兒聽來的閒話:“據說表小姐今日笄禮的簪子是大爺送的,上麵鑲嵌著鴿子蛋大的紅寶石,蓮花樣式,美極了。”
雲湘不想讓自己空閒下來,便積極地與她搭話,勉強生出點興趣,道:“不是說大爺送給表小姐的禮需得四個猛男壯漢抬麼?”
春蓮點頭,“可不是嗎!你猜猜大爺給表小姐送了什麼禮?”
雲湘對陸鈞山的印象便是那色中餓鬼投胎來的,全然沒什麼好印象,懶得去猜,隨口說了些值錢保價的俗物,道:“莫不是什麼金山銀山玉山?”
春蓮搖頭,“是好大的整塊木雕屏風,那木料說是金絲楠木的,極沉,極精美。”
金絲楠木!
雲湘呆住了。
身為木雕師,她自然對各類木頭都了如指掌,金絲楠木是頂級木料,能做成整塊木雕屏風的金絲楠木,不知要長多少年,千年都極有可能。
她呼吸都停滯了一瞬,哪個木雕師不想見一見整塊金絲楠木雕成的屏風?
就算她厭惡那色中餓鬼的風流作風,此時也要誇上一誇他是有個品位的。
木雕屏風一事徹底轉移了雲湘注意力,讓她暫時忘了昨晚上林婉月找她說的事,拉著春蓮又問了許多。
前頭宴結束後,賓客們散了後,後廚這兒也擺了兩席,雲湘有意無意的,喝了很多米酒,是昨夜的兩倍。
不過她看起來除了臉紅了些外,眼睛明亮,倒不像是醉了的樣子。
春蓮這兩日和大廚房的何廚娘頗為投緣,何廚娘沒有孩子,很是喜愛她,要拉著她說話,吃完後,雲湘便自己往春喜院回,春蓮見她腳步沉穩,倒也沒什麼不放心。
雲湘是那種喝得越多越醉,走路就越沉穩的人,她一路穩穩當當往春喜院回,隻是走到半道上時,或許是周圍太安靜,又或許是酒的作用,她的情緒忽然就上來了。
仿佛回到了剛穿越那會兒拿繩子將自己往房梁上吊的時候,無助、絕望的情緒一下子從黑暗裡翻湧上來,將她吞噬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