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秦尚遠深吸了一口氣。
自從恢複意識之後,他一直不敢主動回憶起那場仿佛迷霧般的夢境。
他每天在蘇柏的照顧下吃吃喝喝,還有每天不重樣的衣裝秀可以欣賞,短短一個月胖了十斤,從外界看起來的確是在健康有序地康複。
但隻有他自己清楚,最近一個多月來他很難入睡,即便睡著了也很容易被一丁點微小的響動驚醒。
有天深夜,落在房外窗沿上的小麻雀弄出了聲響,原本睡著的秦尚遠閃電般坐了起來,等他意識過來的時候,視野裡暗紅色的係統界麵全開,雨中劍已經提在手裡了。
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驚恐地環視四周。
守床的蘇柏看他滿頭大汗,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沒有驚訝,也沒管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雨中劍。
反而鎮定地從兜裡掏出手機,放起了《搖籃曲》。
他做夢了。
夢裡他又麵對著那座直直插進霧裡的階梯,他在石砌階梯上玩命地跑,想要逃出身後的迷霧。
可當他突破迷霧之後,看到的又是那副煉獄般橫屍遍野的場景。
天色暗沉如鐵,原野上的血腥味在寒風中奔湧。
鬼怪們的屍體無序地交疊在一起,它們麵目猙獰,直至死前的最後一刻還在廝殺,觸目驚心的傷口中流出的血染紅了身下的焦土。
這些屍體一直通向戰場中心的高台,那裡矗立著整石雕琢的王座。
座上的君王被一支長槍貫穿。
台階之上的侍衛們半跪著死去,僵硬的屍體像是黑漆漆的雕像。
原本他們的麵孔在秦尚遠看來都是模糊的陰影,可等到他走近的時候,那些陰影就慢慢褪去了。
像是由他親手揭開的麵紗。
麵紗之下,都是他熟悉的麵孔。
“你是說那些在你夢裡死去的朋友,是夏超,夏薔柔,還有”白醫生若有所思地用筆頭敲著小本子,“蘇柏?”
秦尚遠抹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如釋重負地靠在沙發上。
“我不知道,”秦尚遠搖搖頭,“我記不太清他們具體的樣子了,我能說出這些名字是因為夢裡給我的感覺是這樣的。”
“而且王座上的那個女孩留著短發,我隻是覺得她,和蘇柏長得很像。”
秦尚遠垂下眼,他現在歡脫不起來了。
每次在夢境裡他都會越過染血的原野,登上台階,靠近那位王座上的君主。
而每次君主臉上的陰影褪去,露出的都是那張酷似蘇柏的臉。
她靜靜地躺倒在冰冷的王座上,半闔眼簾,瞳孔不再是剔透的琥珀或者憤怒的暗紅,隻有漆黑和渙散。
夢裡他被一種強烈的悲傷和憤恨裹挾。
他伸手想要觸碰這個女孩,可每一次女孩都會像玻璃般破碎,接著化為一灘灰燼。
長槍滾落的聲音悠遠清脆,遠處像是群山的黑雲集聚,閃電在雲層中遊移。
成群的烏鴉在他頭頂飛旋,發出刺耳的尖笑聲。
他眼角掛著淚驚醒,那股悲傷的情緒在心底揮之不去。
可窗外的城市在夜幕下安靜沉睡,彙集在城市邊際的公路車流如電,人世間的一切都那麼平靜如常。
他失魂落魄地扭過頭,才發現蘇柏裹著小毯子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
她已經睡著了,睫毛又彎又長,呼吸聲沉穩寧靜得像是一隻小貓。
蘇柏被他的響動吵醒,以為是有風進了他的被子,就安靜地伸手替他掖好。
“很正常,”白醫生順手記下筆記,“夢是一種生理現象,可能和你的經曆、記憶和情緒有關。
你睡著的時候,大腦負責儲存記憶的海馬體也在休息,有可能是某些場景的轉換過於劇烈,關於其中的大部分細節就會丟失。”
“這樣啊”秦尚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謹慎地問,“那您的意思是,我不用在意麼?”
“當然,這是科學的解釋,夢的確是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白醫生揣摩著用詞,“前提是在沒有外部乾涉的時候。”
“外部乾涉?”
“夢境解析在神秘學中占有很重的分量,”白醫生點點頭。
“古代人將夢境當做天啟,認為這是上天給予人的某種指引。
古代埃及和希伯來人有解夢的傳統,華夏的不少典籍中也會有解夢的內容。”
“比如說我昨晚夢見了烏龜,周公解夢告訴我這是吉兆,預示財運。”
“所以這是某種指示?”
他還沒跟芙羅拉提起過這件事,不過猜也能猜到,白醫生口中說的“外部乾涉”到底指的是什麼。
“不排除。”白醫生若有所思地搖搖頭,“也有可能是沒有意義的意象拚湊。”
“你說你最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這同一個夢,它對你的精神狀態影響很大。”白醫生想了想,“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做這個夢的?”
“舒窈山莊的攀爬者事件,我被爆炸拋飛了出去,意識雖然不清醒,但我能隱約記得是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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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尚遠回憶地有些勉強,每每觸及到那晚的記憶,眉心就會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