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建築忽然間劇烈震動起來,如群山傾倒般的無形威壓自上而下。
博物館裡所有展櫃的玻璃在同一時間碎裂了,曆經千年的古物們直接暴露在空氣中,隨著威壓的降臨,一種怪異的磁場也覆蓋了這整個空間。
凝固在古物中的時間碎裂了,仿佛長河那樣開始生生不息地奔騰。
青銅麵具活了過來,它生澀地在展台上轉動,長條形狀的眼睛左右扭曲著,像是在打量四周。
畫上的菩薩緩緩睜開了柳葉般細長的眼睛,眉間白毫心頭憐憫,背後白描的光環安靜無聲地照耀。
鏤空鎏金的香囊悄然生香,整座大廳頃刻之間紅霧繚繞。
古劍發出刺耳的蜂鳴在展台上嗡嗡震動,發出清越的聲響回蕩在大廳之中。
青銅古樹叮叮當當奏響了某種詭異的音樂,樹葉也急顫起來,像是矗立在驟雨疾風裡。
貓和狗的陶像忽然哢哢地扭動,曆經滄桑的貓貓狗狗也活了過來。
小狗開始朝著麵具高亢地吠叫,小貓在射燈下肆意地舒展僵化千年的身體,發出低沉的呼嚕聲,它輕盈地跳下展台,開始樂此不疲地追逐地麵上流轉的燈影。
館藏的行書上水墨流動,那些乾涸的墨跡此刻宛如長龍般,在沙色的畫布上蜿蜒曲折地穿梭,變成一幅又一幅不同的作品。
整棟建築似乎一時間熱鬨了起來,就像電影《博物館奇妙夜》裡的場景。
江洋手執玄錯齒,他安靜而孤獨地站在大廳中央,麵對著那具已經揭開石蓋的棺槨。
那是這座博物館裡唯一還靜止的文物。
其實江洋所在的埃及特展廳,除了正中央的棺槨,彆的文物也都複蘇了。
琺琅河馬略微有些安分,卻也隻是立在原地,四隻蹄子焦急地摳著展台。
圖坦卡蒙的黃金麵具隻是轉了轉眼睛,隨即緘口沉默。
荷魯斯之眼重新生長,擠出了插進眼瞳中的箭矢,便不再轉動,靜靜地看向展廳中央。
冥神奧西裡斯低垂著頭顱,朝著展廳中央的棺槨虔誠而莊嚴地半跪下去。
展廳外的博物館熱鬨非凡,而展廳內的氛圍卻壓抑冰冷到了極點。
亞麻布包裹的人形身軀靜靜地躺在棺底。
他的魔靈還沒全然降臨,祭壇就先行展開了一層領域,這層領域帶著煉金術的性質,賦予了古物們暫時的生命。
江洋目光觸及到他的一瞬間,身軀猛地一震。
那是個侏儒!?
江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高堪堪及他腰高的侏儒被亞麻布嚴嚴實實包裹著,他的頭頂空出了巨大的空間,躺在這副近三米的棺材裡,就像是孩子穿了大人的皮鞋。
這具侏儒,難道就是火焰惡魔在人間原本的身軀?還是說他隻是個孩子?
否則怎麼這副最接近他本相的原初魔軀怎麼會如此矮小?
可在他人間神話的諸多化身之一裡,他的父母是巨人法布提與女巨人勞菲,加上他“將軍”的稱號。
江洋在直覺上認為他最初的身體應該高大而威嚴具足。
他沒有多想,諸魔禁域無聲地展開,在江洋身邊清出一片絕對空曠的領域,他提著玄錯齒緩緩朝侏儒走去。
走出幾步,他停了下來,凝視著那具安然的侏儒木乃伊。
錫海隱修會在匆匆逃離之前,聖女丟下了自己的一根小指,那根小指此刻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包裹著頭部的亞麻布上沾染著一絲絲新鮮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