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轟——
轟——
明神孽相的腳步聲孤寂地回蕩在山穀裡。
這尊巨像的每一步都是地動山搖。
夏守淩空邁步,站上明神孽相的掌心,緩緩降至地麵。
在夏守離開之後,這尊暗紅衰敗的惡神也隨之消散,如同被風吹去的散沙。
“老爺子。”玉靈拿出準備好的衣服給夏守披上。
老人身軀上的紅紋已經儘數褪去了,衰老的皮膚如同斑駁樹皮。
一眼看過去,也不過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羸弱老者而已。
眼中還蒙著嚴重的灰翳。
他一步一咳嗽,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
“爺爺!”
夏薔柔雀躍著跳下白狐,歡欣地撲到夏守的懷裡。
“誒呦,我的乖孫女!”夏守滿眼慈愛地接住了夏薔柔,磨砂似的掌心用力揉了揉她的頭。
“家主。”
蘇柏早已經醒了過來,恭謹地跟在夏薔柔身後。
夏守蒼濁的眼中一愣,微笑頷首“柏兒。”
“對不起,在您麵前沒能擔得起責任。”蘇柏低頭。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秦尚遠心說不好。
他知道蘇柏這是在主動認錯,她奉夏守的命令來監視和保護自己,結果在還沒完事兒的時候她這個保鏢先暈了過去。
放在平時也就算了,畢竟天高皇帝遠,一年才見這老頭幾次啊。
但現在就好比你摸魚睡覺的時候,好巧不巧碰見上級領導親自視察。
當然,以蘇柏的敬業態度,自然是從不摸魚的。
但這就又好像你媽出門時你在玩手機,等你做了一整天作業正準備拿出手機玩會兒,結果你媽忽然推門進來了。
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工作嘛,很多時候做多做少其實不重要。
領導看到多少才重要。
想來蘇柏比鋼板還剛正肯定不懂這些人情世故,要是他這個當事人再不出手,蘇柏怕是要挨罰了。
想到這裡,秦尚遠拿出應付領導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德行就蹭了過去。
“哎呀哎呀,夏老爺子!久仰啊久仰!”
他的笑容極其熱情諂媚。
一邊握住夏守的手,一邊對蘇柏使眼色。
讓她上一邊兒去。
夏守看見秦尚遠這樣,蒼濁的眼裡神色頗為有趣。
“我掏心窩子跟您說啊,雖然沒見過您老,但是您的威名我可是聽說好久了。”秦尚遠拍拍胸脯,“剛才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呐!”
秦尚遠自顧自地鼓起掌。
夏守還是沒說話,壓著嘴角靜看秦尚遠表演。
“就是有件事,您老做得不地道,讓我心裡有點兒堵。”秦尚遠的表情跟翻書一樣。
剛剛還誇誇其談,現在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跟領導說話,主打一個先揚後抑。
“哦?你說說。”夏守揚揚白透的眉毛。
“就是您叫的這個保鏢!”秦尚遠扭頭指著蘇柏。
蘇柏抬眼,一頭霧水。
“嗯!”夏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側過耳朵準備認真聽。
“跟我跟的太嚴,”秦尚遠湊到夏守耳朵邊,語氣像是村口老太婆講八卦,“一天二十四小時,就沒跟丟過我,我感覺她都不睡覺的!”
“這麼厲害?”夏守拄著拐杖,睜大了眼睛。
“那可不厲害麼!”秦尚遠攤攤手,放低了聲音,“這搞得,我一個還沒談過戀愛的黃花大小夥子,沒隱私啊!”
“你還沒談過戀愛?”夏守蒼老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懷疑。
“嘖,你還不信?”秦尚遠側目,“現在我們這些年輕人,沒錢沒房也沒車,哪個女孩願意跟你談嘛。”
“倒也是。”夏守點點頭。
“也沒啥,就是跟您老說一聲,您這小保鏢貼身保護得太緊了,24小時跟著,跟我身上掛件一樣,都沒丟過。”
夏守點點頭。
“打人還厲害呢,有她跟著我出門,我就跟牽了隻德牧一樣,逮誰咬誰!誰也不敢惹我!”
秦尚遠想方設法旁敲側擊。
就是想告訴夏守,蘇柏其實對待工作很認真。
“柏兒,隻要你沒事就行。”
夏守苦笑著,目光落在被秦尚遠擋在背後的蘇柏身上。
蘇柏並沒有說話,隻是把頭埋得更深了。
遠處的林子忽然傳來一陣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