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班上喜歡柳玉顏的男生很多。”秦尚遠聳聳肩。
“我就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個,柳玉顏從不會說她喜歡誰,也從不會拒絕誰,她對所有男生永遠都是一個曖昧的態度,讓人摸不著頭腦。”
“如果有誰說他們在談戀愛,柳玉顏就會說,沒有啊,隻是普通朋友而已,讓你找不到任何破綻。”
“那聽起來蠻過分的,”陸星野展示了在愛情方麵難得的共情,“沒記錯的話,現在好像有一個新的詞來形容這種女孩。”
“綠茶。”秦尚遠說。
“那你為什麼要喜歡綠茶?”陸星野問。
“年紀小不懂事唄。”
秦尚遠倒是不介意跟陸星野講講,萬一這小子以後開竅了和母猩猩談戀愛,他作為老師傳授經驗,也稱得上是功德圓滿。
秦尚遠坐到陸星野旁邊,手搭在他肩膀上“人的腦子啊,是一台機器。”
“一台機器?”
“一台會自我美化的機器,”秦尚遠說,“你的腦子會自動替你美化那些你並不了解的人或事,在腦海裡把他們裝點得很漂亮。”
“什麼意思?”陸星野一愣。
“就像是東京。”秦尚遠指著落地窗外的燈火。
“東京?”陸星野疑惑,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到一個毫不相乾的東西。
“你知道麼?互聯網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說自己熱愛東京這座城市。”秦尚遠輕聲說著,看向落地窗外,目光像是迷失在了璀璨的燈光裡。
“可他們真的愛這座城市麼?不,他們愛它,隻是愛它的繁華、古韻和徹夜點亮的燈火,他們愛在寺廟虔誠跪拜的信眾、愛在夏夜像彼岸花一樣燦爛綻放的煙火,他們愛銀座朝時升起的太陽、愛東京灣夕時漫湧的潮水”
陸星野靜靜聽著,愣住了。
“他們完全可以說自己熱愛東京的某一樣特質,卻唯獨不能說自己熱愛東京。”秦尚遠說,“因為他們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座城市,他們舉起相機驚歎徹夜點亮的燈光,自動忽略了燈光裡還有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人
那些人也熱愛東京麼?還是說他們早已經在這座城市裡疲於奔命?”
“相機裡的東京永遠都那麼完美無瑕,他們那麼愛它,因為他們不過是暫留的過路人,過路人沒有資格談愛,因為他們愛的隻是那些被美化的記憶。”
“所以喜歡一個人當然也是這樣,我當初喜歡的,或許隻是柳玉顏蹦蹦跳跳的馬尾和白皙的後頸,”秦尚遠笑了笑,“我喜歡的,是我的腦子記下那個瞬間之後,自我美化出來的影子。”
耳畔響起了孤零零的掌聲。
秦尚遠感覺到有個惡魔在他的耳邊勾起了嘴角。
艾無常。
【說的真好。】
“柳玉顏的性格其實跟我不算合得來。”秦尚遠繼續說,“如果真的在一起的話,大概也不會善終。”
他當然能感覺得到,班上喜歡柳玉顏的男生那麼多,性格唯一能與她契合的,也隻有楊堅而已。
隻有在楊堅身邊,柳玉顏才會像一個小女孩。
“那你想過,和柳玉顏結婚麼?”陸星野問。
“結婚?”秦尚遠笑了,“這種喜歡是沒有結果的啊,更沒有意義,怎麼能談愛呢?”
“結婚要兩個人相愛才行,不相愛的人結婚,是不會被祝福的。”秦尚遠拍了拍陸星野的肩膀。
“那愛一個人,又是什麼感覺?”陸星野又問。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出現在腦海裡。
課外書、短發、長裙、溫柔的風、女孩並不時常展露的笑臉
春花秋月。
無數看似並不相乾的東西在一瞬間交彙,又在一瞬間散去。
如露亦如電。
秦尚遠咽了口唾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呃愛?”
“剛剛有誰出現在了你的腦子裡麼?”陸星野問。
“什怎麼了?”秦尚遠以拳捂嘴,咳嗽了兩聲。
“我聽人說,你問一個人愛是什麼他未必答得上來,”陸星野很誠懇地回答,“但在那幾秒鐘裡,他的腦海裡一定會出現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