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秦尚遠在神社裡隨便搜刮來的。
畢竟須佐之男在世斬蛇,供奉他的神社裡,怎麼說也得有幾把趁手的刀劍才對。
“你、還有那個長角的人類亞種,究竟是什麼人?”伊藤慎太郎厲聲問,“怎麼跟本家搭上關係的?”
“你不認識我?”秦尚遠有點驚訝,“我還以為我的威名早就傳遍全世界了。”
其實秦尚遠的這句話沒什麼問題。
但需要在“全世界”後麵加上一個限製詞。
那就是“約束局”。
畢竟每次大事都有他的身影,各地區分局的成員們每次都能在報告和案例裡無數次看到各種語言版本的“秦尚遠”三個字。
跟黃色網站小廣告似的,想不認識他都難。
隻不過素盞鳴會不是約束局的隸屬,這些黑道不認識他也正常。
“你不認識我,那你總該認識這個吧?”秦尚遠抬起手。
月光照亮他食指上的銀戒。
三葉葵紋。
德川家的家紋。
“你是德川家的人!?”伊藤慎太郎的眼眶微微震顫。
他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麼出町的卡車會忽然被警察盤查了。
“你是拘束官?”伊藤慎太郎厲聲喝問。
原來這兩個人不是本家,而是德川家派來的。
他當然知道這些拘束官的手段。
對付惡魔,他們的凶戾程度未必會比黑道輕到哪去。
“暫時還不是,不過不重要。你殺了矢車新,又是攀爬者,所以我現在得花點時間製裁你,”秦尚遠扔掉刀鞘,明亮的刀身在他手中和月光交相輝映,“然後再問問,你嘴裡那個人類亞種的下落。”
“那個長角的家夥?”伊藤慎太郎冷笑,“現在,應該被人魚給拖進水裡,吃乾抹淨了吧?那片浴池,可深得很。”
陸星野瞳孔裡剝去了黑色,熾烈的金瞳顯現在空氣中。
白角金瞳。
臉上隱隱顯出五彩斑駁的白色鱗跡。
他的麵前人魚屍體被削砍得幾乎堆成了一人高的小山,血水染紅了浴池。
黏稠的血液沿著手裡修長的刀身緩緩流淌,一滴接滴地打落在木地板上。
刀是他從內殿裡順手取走的。
在這一點上,陸星野和秦尚遠一樣,絕不空手應敵。
岸上的人魚們圍著他逡巡不前,喉嚨深處發出嘶吼,可又始終不肯離去。
和女人無異的赤裸半身沾染著異血,在血池前扭曲成一幅詭異又妖嬈的畫卷。
讓人惡心作嘔。
伊藤慎太郎大概是用了一些手段馴化這群人魚,否則它們早就翻出露天浴池的竹排圍欄去食人了。
不過陸星野看得出來,這些人魚適應的戰場應該是在水中。
岸上它們隻能用臃腫碩大的尾部配合原來人類的手臂爬行,失去了原有的極高機動性。
人魚們在靠近池水的岸邊遊離著,魚鰭尖銳凶狠地開合,純黑色沒有眼瞼的眼珠中透露著對血腥的渴望。
它們仿佛在靜靜等待著什麼。
頭上的燈管忽然閃滅了一下。
陸星野忽然感到背後一陣猛烈的刺痛。
他強忍著劇痛低頭,一隻醜陋的爪子刺穿了他的胸口,幾乎要將他頂起來。
陸星野回頭,那頭一直悄聲低伏著靠近自己的人魚終於抬起了身子。
人魚像是偷襲獵物成功的毒蛇那樣,昂起了上半身。
它戴著和那張醜陋大臉並不相稱的金屬麵具,張開腥臭開裂到耳根的嘴,發出興奮的沙啞嘶吼。
身上猙獰的魚鰭反複地收攏又張開,像是在向獵物展示自己的強大。
陸星野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這些人魚之中的某些個體一直是有智力的。
譬如這頭戴著麵具的人魚。
這頭人魚從一開始的混亂中脫身,悄悄從一旁的房梁上躥過了屋頂,它倒掛在屋頂上,一直等待著機會從背後貫穿自己。
人魚高吼抵著陸星野向著血池衝刺,剩餘的人魚們紛紛躍入水中。
他已經被這頭人魚捕獲了。
他是獵物,就要被帶回人魚的老巢。
手中的刀“哐當”一聲落在池邊的木質地板上。
很快,腥血染紅的冰冷池水包裹住了他。
這潭池水根本就不是用來泡溫泉的,底下深得可怕。
月亮倒映在水麵的波光上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