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的宋晚木越想越生氣,她直覺這樣不對,如果還是按照這樣的相處模式,那和前世有什麼區彆?
她一直都會是父母手中的提線木偶,這個家裡永遠都不會有她的話語權。
就拿剛剛的事來說,明明自己胃裡脹得慌,不想那麼快洗澡,卻在父母連環威壓下屈服了,明明水燙得人快脫皮,卻不敢反抗王麗珠。
長期的服從慣性讓她動彈不得,一想到要麵對爭吵,她就惶恐不安。
宋晚木對自己怒其不爭。
宋晚木的房間和浴室隔了一道牆,她隱隱約約聽見宋新國也被燙得嗷的叫了一聲“你又加熱水了?怎麼這麼燙?”
第二個洗的人都感到燙,可想而知當時的水溫到底有多高了。
宋晚木已經記不得經曆過多少次這麼燙的熱水了,仔細算來,他們的熱水器壞了也有五六年了。
不能再這樣了,宋晚木摸著發紅發燙的皮膚,打定主意,之後一定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合理主張,不能再因為父母一個冷眼、一句斥責就繳械投降。
沒想到,實戰的機會來得這麼快。
第二天早上起來,宋晚木遍地找不到自己的羽絨服,她套了件毛衣,打了幾個噴嚏,忍著寒風,哆哆嗦嗦地下樓,問正在洗衣服王麗珠“媽,你看見我的羽絨服了嗎?怎麼找不到了?”
王麗珠的麵前堆了兩個大盆,裡麵都是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她正用力地搓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聽到宋晚木的詢問也隻是隨意踢了踢右邊的紅色塑料桶,示意宋晚木自己看。
宋晚木一看,好嘛,自己的黃色羽絨服被扭成一團麻花躺在桶裡,表麵粘著待衝洗的洗衣粉泡沫。
門口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宋晚木冷不丁打了幾個噴嚏,感覺後背毛乎乎的。
她努力把冰涼的手縮進袖口,抱怨道“媽,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就把我羽絨服給洗啦?這麼冷,我那現在穿什麼?”
王麗珠冷笑一聲“哼,我和你是姊妹啊?做事還要向你報告?也不看看你的衣服,臟的要命,一點都不像個姑娘家家。”
真是莫名其妙,凍得半死還要被說一頓,宋晚木不乾了,反駁道“我平常都帶著套袖的,哪有你說的那麼臟?你現在突然把它洗了,我穿什麼?這麼冷的天。”
王麗珠不耐煩了,又開始一頓輸出“這個還要我教你?去樓上裹被子,去穿我的舊衣服。”她轉頭向摩托車上的雨衣努努嘴“去套雨衣,辦法多得是,連三歲小兒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怎麼做,怎麼,還要我一一教你啊?”
說著說著,她突然一腳踢向宋晚木的手“把手伸出來!彆學那些二流子把手縮在袖口裡,像什麼樣子!”
王麗珠的肚子裡仿佛有數落不完的話“這麼大個人了,怎麼什麼都想不到呢?回來肯定要洗澡的,怎麼就想不到把你另外一件大衣帶回來呢?要是帶回來了,現在不就可以穿了嗎?什麼都要跟你叮囑,我真的是要累死了,累死我到時候看你怎麼辦哦!”
宋晚木這次不打算乾聽著了,反駁道“鄉下那麼冷,穿羽絨服都冷,那件大衣頂什麼用?你怎麼不說再幫我買一件羽絨服。”
一聽女兒接二連三地回嘴,王麗珠的臉又開始拉下來了,語氣也像吃了火藥一樣衝“那件大衣有什麼不好?還是你二姨送你的呢,你二表姐穿都沒穿過!一天到晚就想著買東西,你老娘為了省錢,現在還在用冷水洗衣服呢!這大冬天的!”
宋晚木是知道那件大衣的來由的,二姨在鎮上定做了兩件親子裝大衣,說是大衣,其實算是棉衣,隻不過外衣是毛的。
本來算好了她一件,女兒一件,結果二表姐嫌土,死活不肯穿,二姨隻好把它送給了小輩中唯一能穿上的宋晚木。
此刻從王麗珠口中說出來好像是二姨特意送了一件衣服給宋晚木一樣,雖然宋晚木確實挺感激二姨的好意。
宋晚木一反常態,沒有再用沉默應對王麗珠滔天威勢,她的臉雖然漲的通紅,卻沒有退縮,堅定地說“二姨確實很好,我也很感激,但我還是想要一件羽絨服,身上這件不僅小了,拉鏈還壞了。”
王麗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自得於把女兒管得服服帖帖,讓她往東不敢往西,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樣要這個要那個,彆提多省心了,今天這是這麼了?仿佛被鬼上身了一樣。
被鬼上身的宋晚木還在重複“所以我想要買新羽絨服。”
王麗珠感受到一陣權威被挑釁的惱怒,同時又有一種直覺,今天必須把宋晚木的爪子給摁回去,不然恐怕以後都會要東要西的,那得多花多少錢啊?
心思轉換之間,王麗珠已經擺出一副陰著臉的嚴厲表情,以往她隻要把沉下來,再把說的話再難聽一點,宋晚木就會乖乖聽話,隻可惜,今天她注定要失望了。
“宋晚木,你怎麼回事?一回來就開始要東要西的?你一回來,爺爺奶奶就忙著上鎮給你殺雞弄菜,我也為了你做那麼多菜、洗衣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爸大冷天的還在外麵跑,半夜都在外麵給人打針,都是為了你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做的對嗎,對得起我們嗎?”
隨即她又伸出被冷水泡得通紅的手甩到宋晚木麵前,“看看,我給你們洗衣服,冷得手都紅了,也不舍得放熱水,你嘴皮子一碰就要這要那,你是不是在外麵學壞了,用生活費亂買東西吧?”
王麗珠一雙眼睛帶著懷疑,裹了刺一樣盯著宋晚木,仿佛要把她看到縫裡去。
這一番連敲帶打對於十幾歲的宋晚木來說,恐怕早就被逼哭並且連連認錯了,隻是,現在站在王麗珠麵前的,是職場老油條,是經曆過pua、自證陷阱的宋晚木。
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王麗珠的招數簡直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無非誇大自己的奉獻,引發你的愧疚,再讓你跳入自證陷阱,逼得你以後不敢再提。
宋晚木自嘲得笑笑,以前的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不過是一件衣服就能讓王麗珠這樣連消帶打地訓斥,要是她提出想買車買房,那豈不是要喊打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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