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圓聞言,心中一震,他深知此計之險,卻也明白,這或許是他結束興福寺分裂的唯一契機。
“大師之計,雖險,卻也值得一試,但如何確保衝突不失控?又如何借此機會實現貧僧之願?”
道衍輕撚胡須,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彆當且放寬心,貧僧自有安排。首先,需由大乘院一側,以微妙之手法,挑起一乘院‘眾徒’之怒火,但切記,不可傷及無辜,隻需製造足夠混亂,讓室町幕府不得不介入。屆時,貧僧將親自前往京都,鼓動其他貴族遊說足利將軍,將此事上升至北朝與南朝之爭,讓兩朝之矛盾因興福寺之事而激化。”
孝圓沉吟片刻,深知此計之精妙,卻也憂慮重重。
“大師所慮深遠,但南朝勢弱,若無外力相助,恐難逃覆滅之運。而興福寺一旦卷入此等紛爭,恐再難獨善其身。”
道衍輕歎一聲,目光中滿是悲憫。
“彆當慈悲為懷,然世事無常,有時為了更大的善,不得不做出犧牲。”
“南朝雖弱,卻非無翻身之日。而興福寺之分裂,實乃阻礙其重振之絆腳石,若能借此機會,讓兩朝之力相互製衡,興福寺或能借此東風,再現昔日輝煌。”
道衍說得好聽,但孝圓很清楚,這就是為了大明的介入做準備。
而興福寺這麼做,就是要主動選擇。
可,不這麼選,孝圓他還能怎麼辦呢?
密信被投入到了火盆之中,火苗逐漸舔舐,將其化為灰燼。
看著興福寺繼續分裂?看著南朝繼續衰落?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被趕下台來?
孝圓心中五味雜陳......可這麼選,一旦踏上這條不歸路,便再無回頭之路。
但為了興福寺的未來,為了結束這無休止的分裂,他願意一搏。
孝圓聽後,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此計甚妙,貧僧願一試。隻是,此事需萬分謹慎,以免走漏風聲,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彆當放心。”道衍微微一笑,“大明自有安排,確保此事萬無一失。此外,大明還願為興福寺提供軍事方麵的支援,以增強興福寺自保之力,確保在亂世中不受侵擾。”
孝圓聞言,站起身來,對著道衍深深一躬。
“道衍大師,貧僧代表興福寺上下,感激不儘。”
道衍與孝圓的密謀,如同暗夜中的火種,隻需要等待著合適的風,就能將其燎原。
很快,一場精心策劃的戲碼在奈良悄然上演。
某日黃昏,一群“國民”武士,身著便服,腳踏木屐,帶著幾分不羈,踏入了北麵道場附近一家隸屬於“眾徒”經營的酒館。
這家酒館,不僅是僧兵們經常休憩的場所,更是他們吹牛的地方。
酒館內,燭光搖曳,清酒的酒香四溢。
除了平民和商人,還有僧兵們混雜其間,或低聲交談,或高聲笑談,一派熱鬨景象。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便被一群“國民”武士的闖入打破。
這些留著發髻,剃光了前麵頭發的武士,故意高聲喧嘩,坐下來喝酒吹牛也就罷了,言語間夾雜著對“眾徒”的輕蔑,而這種挑釁言辭,令酒館內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哼,所謂的‘眾徒’,不過是些剃了發的懦夫,怎能與我們真正的武士相比?”一名“國民”武士,滿臉不屑,酒氣熏天,大聲嘲諷道。
此言一出,酒館內的“眾徒”僧兵們紛紛變色,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一名年長的僧兵首領,眉頭緊鎖,站起身來。
不過,他倒是沒有馬上拔刀,而是冷著臉警告道:“諸位,我等皆是興福寺之人,何須如此針鋒相對?”
然而,這群“國民”武士仿佛早已失去了理智,他們不僅不領情,反而更加囂張,三言兩語過後,甚至開始動手推搡,酒館內的桌椅被撞得東倒西歪,酒水四濺,一場因話題不合而起的鬨劇,瞬間升級為肢體衝突。
“住手!”
年長的僧兵首領終是忍無可忍,怒喝一聲,同時,周圍的“眾徒”僧兵也紛紛起身,氣氛劍拔弩張,雙方對峙,武士刀在昏黃的燭光下閃爍著寒光。
“哼,早就想教訓你們這些假和尚了!”一名“國民”武士怒吼著,猛然拔出腰間的武士刀,速度極快地斬向了對方。
酒館內的空氣仿佛被瞬間凝固,一場流血衝突就此爆發。
刀光劍影中,酒館變成了修羅場,呼喊聲、金屬碰撞聲交織在一起。
緊接著,雙方開始搖人。
衝突的規模越來越大,傷亡也根本無法控製。
大規模衝突爆發的消息迅速傳遍了興福寺,乃至整個奈良盆地,一場由道衍與孝圓暗中策劃的衝突,正逐步將室町幕府與南朝的視線,引向了這個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佛教聖地。
而在這場混亂的背後,道衍的身影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嘴角掛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著。
隨著事態的日益嚴峻,整個奈良盆地的村落都被一種緊張的氛圍所籠罩。
戰爭,似乎馬上就要爆發了。
和平了數年的村民們議論紛紛,謠言如同野火般蔓延,每個人的心頭都沉甸甸的。
在這緊要關頭,幾位“眾徒”以及的一乘院的僧人代表挺身而出,他們準備前往京都,去請求室町幕府的乾預。
一路上,他們風餐露宿,日夜兼程,而沿途的百姓因為消息的閉塞,根本不知道大和國發生的事情,他們看到這一行人匆匆而過,無不投來好奇的目光。
終於,他們抵達了京都,這座日本最為繁華的城池。
在幕府的花之禦所,他們跪下雙手合十,以最卑微的姿態,向室町幕府的掌權者足利義滿呈上了一乘院的緊急求援書。
書中詳細描述了“眾徒”與“國民”之間的衝突,以及這場衝突可能對整個奈良盆地乃至南北朝局勢帶來的影響。
足利義滿接到求援後,麵色凝重,他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場寺廟內部的爭鬥,更可能是南北朝勢力平衡被打破的先兆。
於是,足利義滿迅速召集了幕府重臣們開會商議。
畠山基國、斯波義將、細川滿元、赤鬆義則、一色滿範......這些幕府重臣悉數到場。
足利義滿坐在主位,眉頭緊鎖,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重臣,心中暗自思量。
“諸位,一乘院的求援書你們都已看過,對於此事,你們有何看法?”
畠山基國先開口:“將軍,此事恐非寺廟內部爭鬥那麼簡單,興福寺曆來是南北朝勢力爭奪的焦點,此次衝突或許正是兩朝勢力在背後操縱的結果。”
斯波義將輕輕點頭:“畠山大人所言極是,若真如求援書中所說,這場衝突一旦失控,很可能會將整個奈良盆地卷入戰火,甚至影響到整個南北朝的局勢。”
顯然,這兩位都是比較謹慎冷靜的。
而細川滿元,則是沉吟片刻後說道:“將軍,我們不能忽視興福寺在奈良盆地的地位,一旦寺廟分裂加劇,而我們對於一乘院這個盟友不管不顧,很可能會引發更多貴族和武士的叛亂,這對我們的統治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將軍,無論背後有何勢力操縱,我們都不能坐視不理,若讓南朝借此機會壯大,甚至直接把整個大和國收入囊中,我們可就虧了。”
“區區南朝不足為懼。”
足利義滿這時候很冷靜:“之前我們尚且有著財政上的壓力,無法一舉消滅南朝,但經過這五年的休養生息和貿易,徹底滅亡南朝的錢糧,已經準備妥當了。”
顯然,此前足利義滿同意了大明的建議,雙方達成了短暫的和平,也不過是為了給武力滅亡南朝做好充足準備而爭取時間罷了。
不過,幕府內部對於是否要徹底武力滅亡南朝,還是有很多不同意見。
一色滿範緩緩開口:“將軍,此事或許可以通過和平手段解決,我們可以派遣使者前往南朝,與他們協商共同平息興福寺的衝突,以維護南北朝的和平。”
“我們不能忽視南朝的野心和興福寺分裂背後的複雜勢力,若隻是簡單派遣使者,恐怕難以平息這場衝突。”
足利義滿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眾人,繼續說道:“做好兩手準備。一方麵,派遣使者前往南朝,與他們協商共同平息衝突;另一方麵,調集軍隊,做好應對可能爆發的戰爭的準備。”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他們都很清楚,足利義滿的決定是明智且必要的,在這個動蕩的時代,隻有保持警惕才能活下來,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寄希望於和平......和平隻不過是在沒有足夠把握動武的前提下所采取的手段罷了。
然而,他們也都清楚,這場衝突背後隱藏的暗流遠比表麵看起來更加洶湧......可能是偶然事件,但也有可能是大乘寺或者南朝蓄謀已久。
“如果大明插手的話,怎麼辦?”
一位幕府重臣突然提出了這個關鍵問題,使得整個會議室的氛圍瞬間凝重起來。大明,這個東方的龐然大物,其影響力在日本已經不容忽視。
足利義滿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大明雖強,但我們也不能示弱,如果他們真的插手,我們也要表明我們的立場......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是要儘量避免直接與大明發生衝突,但如果大明真的要阻礙我們,那也沒什麼可怕的。”
畠山基國點了點頭,補充道:“將軍所言極是,先按我們自己的來,如果大明真的插手此事,我們再考慮如何應對。”
與此同時,道衍也沒有閒著。
道衍利用自己在日本多年建立的人脈,暗中聯絡了幾名身處京都的貴族,通過他們向幕府煽風點火,要求幕府介入興福寺的衝突。
他的計劃其實已經初步成功,興福寺的分裂已經引發了室町幕府和南朝的關注,接下來,他隻需要靜待事態的發展。
一時間,京都的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不安。
室町幕府、南朝、興福寺、大明......各方勢力都在暗流湧動中蠢蠢欲動,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這場風波推向高潮。
而奈良盆地的農民們,則隻能無助地等待著命運的裁決,他們不知道這場由寺廟內部矛盾引發的衝突,將會如何改變他們的生活和整個國家的命運,他們隻能默默地祈禱,希望佛祖能夠保佑這片土地免受戰火的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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