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陽光灑在京城的府軍前衛校場上,金黃的秋葉隨風飄落,給這片字麵意義上的沙場增添了一抹濃烈的秋意。
有道是“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此情此景,真是分毫不差。
幼軍的少年們飽餐一頓後,各自裝備甲胄檢驗兵器,隨後整齊劃一地列隊站在校場一側。
朱元璋與太子朱標坐在高台座上,他們的到來讓這場演習更添了幾分莊重。
實際上,演習的規格非常高,五軍都督府的高層們也大多出席了,如果是京城周邊其他的衛,哪怕是其他上十二衛親軍,都不可能有這種陣仗。
梅殷與平安站在一旁,準備向皇帝彙報演習的準備情況。
兩人一邊介紹,站在高台上的皇帝、太子、國公們,一邊俯瞰著下方整裝待發的幼軍。
朱元璋雖然二十多年沒上戰場了,但他當年起兵的時候,那也是一仗一仗真刀真槍殺出來的,行伍之事精熟的很,此時這位曆經沙場的帝王,眼中也是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讚許。
顯然,幼軍雖然還稱不上是什麼精銳之師,但起碼已經看起來很像樣子了。
不過朱元璋更多的,是關注自己孫子們的精神麵貌,練得行不行兩說,先把氣勢拿出來,氣勢不能慫不是?
不過他的大女婿梅殷在旁邊倒是顯得很有信心,作為府軍前衛的指揮使,梅殷很清楚這些四體不勤的皇孫們,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嚴格訓練,已經完全稱得上“今非昔比”了,梅殷覺得應該能把戰術給打出來,當然了.主要還是皇孫們的團結拚搏,這一點是最重要的,其他實際效果好賴都在其次。
“今非吳下阿蒙矣。”
朱標指了指自己的三個兒子,其他藩王除了秦王以外,都沒法見到自己兒子,而朱標則不同,他是親自見到了兒子們在這段時間裡付出的巨大努力的,三個兒子都黑了、瘦了,這肯定不是白練的,朱標對他們接下來的表現可以說是充滿信心。
“陛下與諸位將帥掃平天下終結亂世,光複漢家山河,自有一股豪傑氣,如今少年正當時,陛下且觀小兒輩操戈便是!”
聽聞平安此言,朱元璋龍顏大悅,指著這個義子大笑:“平保兒,你倒是個會說的。”
平安這話說的確實有水平,不僅誇了在場開國的皇帝和將帥們,而且還用了謝安在淝水之戰的典故,可以說是完美的揭幕語了。
實際上,平安作為指揮同知,與梅殷一樣對這支幼軍寄予了厚望,而且因為參與了更多的操練,他對這支幼軍的了解可謂深入骨髓,他親眼見證了這群少年從稚嫩的新兵到逐漸成為一個合格戰士的蛻變過程,對他們的潛力、能力了如指掌。
五軍都督府的國公們也是心中各有預測,但無一例外,都對即將開始的演習充滿了期待.這次演習不僅是一次關於新戰術的演練,更是一次對大明未來一代的檢閱,畢竟他們已經老去了,而再過二十年,這些年輕人就將成為大明的頂梁柱。
“陛下,太子殿下,幼軍已經準備就緒,隻等命令,便可開始演習。”李景隆恭敬地說道。
朱元璋微微點頭,目光深邃地掃過校場上的少年們,他看到朱雄英站在隊伍前列,身姿挺拔,目光堅定,不禁心中暗暗讚許。
“開始吧。”朱元璋沉聲說道。
隨著皇帝的一聲令下,戰鼓聲驟然響起,演習正式開始。
古代演習開始前的閱兵跟軍訓差不多,一開始都是走陣列,隻不過是帶著密集旌旗的,所謂“士卒之雄銳,部隊之嚴肅,旌旗之雜遝,戈甲之照耀,屹若山嶽,勢動天地”就是閱兵的最高標準了。
唐宋以降,這種規模浩大的軍事儀式就非常受統治者的喜歡,本質還是隨著君主專製的中央集權進一步發展,帝王閱兵的規模也就越來越大,大規模閱兵所體現出的軍威,極大地滿足了帝王炫耀武功的內心。
嗯,趙大和趙二最喜歡乾這事,宋初三十萬禁軍動不動就得按手畫陣圖折騰幾圈。
走完陣列,就是戰術操演了,少年們按照各自的小旗,以小旗為基礎單位迅速投入到其中。
他們按照鴛鴦陣的戰術進行演練,時而縱隊衝鋒,時而橫隊防守,動作迅捷而有序。
鴛鴦陣的基礎單位是小旗,但是不代表隻能以此作戰,在實戰中是可以合並成一個個更大的單位的。
不得不說,大規模的鴛鴦陣看著還是很花哨的,陣型變來變去,從高台上,就像是穿花蝴蝶一樣。
不過正所謂“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雖然表麵花哨,但五軍都督府的高級將領們,還是從這裡麵看出了不少東西.少年們的操演或許並不能完全體現出陣法的精髓,但這種陣法在南方山地丘陵水田等破碎地形的效果,卻是一望而知的。
“此陣不適合大軍對壘,不過若是用來平叛、剿匪或是山地作戰,倒也彆具一格。”魏國公徐達撫須說道。
“確實如此,這些少年們雖然力量尚弱,但在這陣法之中,卻能發揮出遠超他們年齡的實力,可見這陣法的巧妙。”曹國公李文忠也點頭讚同。
隨著時間的推移,陣法演習逐漸接近尾聲,當最後一聲戰鼓響起時,少年們齊聲呐喊,聲震雲霄,端地是震撼人心,震得人刹那失神。
隨後,就是演習的重頭戲了,也就是以小旗為單位的實兵分隊對抗。
幼軍在編製上是府軍前衛下轄的一個千戶所,所以人數共有1120人,而接下來就是120人編製成的百戶所,百戶所則是設總旗2個,每總旗轄50人,小旗10個,每小旗轄10人。
小旗以上的軍官,都是由府軍前衛的軍官出任的,少年們的軍職最高就是小旗官,也就是古代的“什長”,而鴛鴦陣,人數就是十個人加上一個指揮官,共十一人,是完全按照明軍軍製設計的。
因為演習的目的並不是要決出一個頭名來,因此並不是那種晉級賽製一樣的模式,而是上百個小旗,每十個小旗為一大組,也就是五對隊伍同時在相當寬闊的校場上進行對抗,先減員過半者判定為負。
之所以要有這樣一個規定,則是因為雙方用的都是鴛鴦陣,一個師父教的基本破不了招,所以雙方較量的點就在於配合的默契程度以及變陣的速度,不同的變陣其實是可以相互克製的,隻不過需要變陣速度足夠快而且陣型不亂。
所以在這種相對公平的較量下,一般來講兩支隊伍的水平,是完全可以通過減員率來判定的。
這樣一來,因為不需要血戰到最後一刻,再加上雙方兵器都沾了顏料,判定起來比較簡單,所以每對隊伍戰鬥持續的時間也不算長,十輪下來一個上午,最多到下午早些時候,也就結束了。
高台上觀看的人都是有望遠鏡的,因此倒也不用擔心看不清,互相關注的隊伍不一樣,都有表現的機會,當然,皇孫當小旗官的隊伍,肯定會受到更多的關注,這是免不了的。
很快,校場上的氣氛就緊張了起來。
兩個小旗在朱允炆和朱高熾的指揮下,各自擺開了鴛鴦陣的架勢,準備進行一場激烈的對抗。
這種安排很有意思,要是朱高熾對朱高煦,那基本就是一邊倒了,沒啥意思,但兩個都喜靜不喜動的皇孫排到一塊,反而顯得更加有戲劇性。
朱允炆身穿皮甲,站在陣型的核心位置,他的眼神堅定,但內心卻有一絲不安.除了上場演習本來就令他不舒服以外,還因為他清楚自己的責任重大,不僅要指揮好整個小隊,還要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的決策。
但是朱高熾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手,他的指揮能力非常突出,這一點朱允炆很清楚,所以當他看到對麵朱高熾那沉穩自信的眼神時,心中不禁開始有些打鼓,頗有些跟段位比自己高一個大段的室友soo時的那種緊張感。
與朱允炆相反,對麵的朱高熾雖然身體肥胖,腿腳也有些不便,但他的眼神中卻透露出了自信心,他站在陣中,猶如一座山嶽般穩固,仿佛無論風吹雨打,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或許,那個能夠死守北平孤城的朱高熾,從這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了一些痕跡。
隨著戰鼓的敲響,兩支小隊開始緩緩移動,互相試探,朱允炆緊張地觀察著對麵的動向,試圖尋找突破口。
因為距離足夠遠,所以一般小旗官這時候都會讓火銃手去摸獎,而這次演習給火銃準備的是特製的軟彈,外麵還沾了顏料,用來判定火銃的射擊效果.不過雖然是軟彈,但打人身上也挺疼就是了,訓練的時候還出現過把某個未著甲的脆皮少年肋骨給打斷的事情,因此這次演習全都是穿著牛皮甲戴著護心鏡和兜鍪的,以防把心肺或者腦袋這些要害部位給傷到,兵器用的也都是木刀木槍木盾。
不過刀盾手都是頂在前排的,盾牌不是那種圓盾,而是下麵是長方形上麵是三角形的那種大盾,豎起來能把整個身體都遮蔽住,有點類似於現代的防爆盾,所以火銃手想要正麵遠程摸獎,是基本不太可能成功的.當然了,還是因為這種遠程投射沒有代價,敵人加速也衝不過來,所以大家都喜歡用,而為了鼓勵使用火器,軍官們也不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