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鑰匙吧。”蘇可說道。
“嗯,”紀以安笑了笑,“應該是鎖壞了,明天叫人來修吧?”
明明是笑著說的,他從包裡拿出鑰匙,手卻不由得顫抖,懟了幾次鎖孔才插進去,擰開進門,看見門關櫃子上消失不見的紀念品才終於忍不住。
回頭看蘇可,額頭布滿細汗,勉強笑著“小可,我好像需要去看看醫生…”
“沒關係的。”蘇可說道,她伸手用拇指拭去他眼角的一滴淚,麵上卻沒有任何情緒,冷眼看著他的失態。
“沒關係。”蘇可說道,“很快就沒事了。”
“小可?”心中的不安在無限放大,無力的感覺,像是靈魂在一點點被抽出,牙齒都有些顫抖,“小可,什麼意思…?”
“你不會再為此而痛苦了。”仰頭看他,在這一刻顯露出更深層次的冷漠,她的通情達理,她的邏輯自洽,“抱歉,我必須要離開,這樣做是對你最好的結局。”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小可?”他越來越慌亂,抓住蘇可的肩膀,卻遲遲得不到她的回答。
她隻是安靜地注視著他,每一秒的沉默都讓他如年般煎熬。
很快,他就明白了,明白了蘇可的意思。
身體的感知仿佛在不斷退化,他盯著蘇可,一瞬不移地盯著她,腦袋卻越來越混沌,分不清前後。
他搖晃了兩下,腦袋一片漿糊,眼前也跟著失真。
蘇可的身影越來越淡,無論是他的眼前還是腦中。
“彆這樣…求你彆這樣…”他用力抓著蘇可的肩膀,但手指已經失去感知,感受不到任何從蘇可身上傳來的溫度。
“不要…不要…”臉上已沾滿淚水,狼狽地、不堪地跪在地上,丟棄所有自尊。
腦中的蘇可,初見時在人群中央最顯眼的蘇可,追求時淡漠拒絕送禮的蘇可,交往後因他的靠近而臉紅的蘇可,還有之後,是來自上一世的記憶…
每次醉酒會顯出彆種性格,又乖又壞的蘇可;嫌棄他送的東西麵上不說戴一天又脫下,但每次都會很乖地在櫃子裡擺正的蘇可;在家裡小霸王似的要騎在他頭上,但他每次妥協又會噎住一臉難言表情的蘇可;到後來要故意和他對著做,故意氣他,結果某次不小心打翻零食又難掩心痛的蘇可……
全部,全部生動的、活潑的小可,他注視著的小可,構成他生命和性格的小可,全部都模糊,就連她的樣貌,他最清楚的,每一寸皮膚都細細撫摸,每一根睫毛都在黑夜裡細數…
也全部都消散。
“小可,你不能這麼對我…”
“你不能這麼對我……”
聲音哽咽,連呼吸都不暢,已經完全顧不得什麼,在此刻隻是一個卑微到極點的人。
蘇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醜陋、肮臟的臉,悲痛到極致竟然咬破了嘴角溢出點點血跡。
但他是感覺不到痛的。他的神情完全恍惚,眼睛失去聚焦,望上來的臉像個可悲的信徒。
但即使在這種情況,握在她肩膀的手用力到發白,也沒給她帶來絲毫痛楚——他已經本能性地避開給她帶來傷害的著力點。
蘇可張開嘴,她終於說話了。
“彆怕。”
她伸出手觸碰紀以安的臉,淚水很快把她的整個掌心都打濕。
她的聲音像天堂的梵語將他從痛苦中拯救,但又很快將他錘下更深的地獄——
“隻要這個世界沒有我,你就不會再痛苦了。”
所有都被打碎。
紀以安呆滯在原地,隻覺得生命都失去意義。
蘇可見他不再哭鬨,手也垂下去,仿佛接受了現實,很欣慰,操縱著最後一絲能量將自己徹底從這個世界的世界線上剝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