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真那麼厲害,早就統治世界了…”
沒開燈的屋子裡,隻有三台電腦光映照出蜷曲在人體工學椅上的青年,雜亂的頭發,長期不剪已經覆蓋過眼睛,穿著寬鬆簡單的黑白條睡衣,皮膚白得病態,像剛從監獄裡跑出的犯人。
他麵前的電腦正放著蘇可的笑臉,戴著的耳機裡則同聲傳來她的聲音。
電腦裡,她的笑容有些刺眼,被誇讚也沒有絲毫喜悅——他早習慣誇讚,神童、天才,無論什麼,耳朵都聽起繭子了。
但那又如何?現在還不是隻能蝸居在這個小房間,做一輩子的蟑螂。
世人皆知喬白鬆,卻無人知他,本就性格陰暗,又有不幸的家庭,在經曆了那場事故後,不似喬白鬆第一時間接受治療,而是被接回家進行無休止的壓榨,直到他徹底廢掉。
他再也無法見光,恐懼直麵人群,隻能在角落,像隻老鼠一樣偷窺著彆人的幸福。
“真好啊,被所有人喜歡…”
手指貼上她的臉,卻隻觸碰到冰冷的屏幕,沒有絲毫感觸,眼神空洞像個死人。
……
另一邊,蘇可什麼都不知道,和喬亦寒分開後,她收到經理的消息,說今天有個大人物預約了她,讓她儘量早點。
還帶著點神秘,說說不定是她的偶像,讓她到時候彆太激動。
蘇可一看就神色複雜,經理如果不加後麵那句,她會往商政方向猜,但加了那句,隻能想到一個人吧?
晚上到了包間,果不其然,喬白鬆坐在正座,不過不止他一人,江叔也在。
喬白鬆是被江叔硬拉過來的,江叔也是存著提拔蘇可的心思——畢竟好像是江鑰喜歡的女生,而且也確實演奏得好。
他們提前就到了,喬白鬆因為心理問題全程沒吱聲,都由江叔一手操辦,但喬白鬆教養在那裡,哪怕不說話也是柔和著臉,一副翩翩君子的樣子。
進來送餐的服務員也不由得頻頻看他,覺得他雖然如新聞上所說的不善交流,但人卻溫文爾雅,不愧是世界級的演奏家。
喬白鬆躲開服務員的視線,喝了口白水,已經有點想走了。
江叔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把服務員叫出去後,問他要把燈全部關了嗎?
喬白鬆正要點頭,蘇可就在此時拿著小提琴進來了,她是猜出了喬白鬆的身份,所以隻看了他第一眼,之後都很有禮貌地移開視線,不過多關注。
“江叔,喬先生。”她輕聲道。
江叔點點頭,問她“小可,關燈可以嗎?”
“可以。”她記得譜,也不用開燈。
蘇可離燈更近,於是走過去將燈一層一層關閉,而喬白鬆初見人時劇烈跳動的心臟也隨著暗下來的燈,一下一下停頓。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視線不移地盯著蘇可,哪怕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直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恢複平靜,才鬆口氣
隻是對陌生人的恐懼罷了。
但當她的第一個音符響起,他的神經又猛地緊繃,完全不受他控製,強行拉出他的靈魂。
音樂,是演奏者的靈魂在嘶吼。
那強大的永不消磨的生命力,美麗得像撞入黑洞,在巨大的撕扯力中,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就永遠地化作宇宙中的一粒微塵。
蘇可的演奏和他很不同,不止是手法,還有對聲音輕重緩急的處理。
在尾音以高音區加重且稍加停頓,會顯得略微沉重,而稍輕稍快則完全相反,喬白鬆總喜歡像大雨傾盆、世界傾倒般猛烈的黑白鍵重擊,然後猛地停止——那無疑是最震撼人心的方法。
但蘇可不同,她會略微拉長音,把空白時間變短,然後接上一小段大調,仿佛萬物複蘇,綠芽新生。
沒有誰好誰壞,誰對誰錯,隻是靈魂的對話,靈魂的共鳴。
很不可思議,但確實是,喬白鬆從她的靈魂裡汲取到了一縷甘甜,一絲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