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九華寺。
這個時間已經沒有香客和遊玩的人,謝居士擦拭完櫃台,又整理了被遊客們翻亂的各種佛飾,最後照例拎著小桶到院子裡喂貓。
大大小小的食盆裡添上了貓糧,三三兩兩的影子開始從房簷上、樹蔭下、回廊邊顯出身來,向院子裡那些食盆聚攏。
老黑慵懶地伏在台階上,瞥一眼成群的貓兒,眼睛重又閉上,仿佛閒適的王者。
天色暗了,謝居士回到內屋,開了燈,佛龕前的供香隻剩末節,該換上新的了。
做完這些事後,她跪在龕前的蒲團上,開始了誦經的晚課。
不知怎的,今晚竟有些心緒不寧,念誦的經文也斷斷續續好幾次。
“喵嗚……”
一聲貓叫在身側響起,謝居士微微一笑,不用睜眼她也知道,這是老黑來了。
每一次的誦經晚課,老黑必在身旁,它要借助經文祥和的佛性消磨體內的戾氣。
但是今晚的老黑有些異樣,或伏、或坐、或來回踱步……,不斷地變換著聽經的姿勢。
顯然,老黑也有些焦躁,無法靜下心來。
謝居士微覺奇怪,緩緩睜開眼睛。
“老黑。”
她輕輕喚了一聲,老黑重又踱回身側,緩緩在蒲團邊上伏了下來。
她伸手撫了撫老黑脊背上烏黑發亮的皮毛,老黑微微平靜了些,卻也無心聽經,索性半眯著眼睛,打起瞌睡來。
謝居士笑著拍了拍它的腦袋,目光移到了佛龕前。
卻見龕前供香燃起的煙束竟也有些散亂,不似平日嫋嫋直上。
她凝神盯著,突然,三柱供香燃出的灰柱竟同時斷折,灰柱摔進香爐,也不似平日的細膩四散,而是凝結成斑駁的塊狀,四分五裂。
她眼神微微一震,心頭漸起些波瀾。
突然間,老黑驚覺而起,兩個貓眼眯縫著,眼縫裡透出攝人的光采,斜斜地瞥向門外。
謝居士心下微驚,難不成有陰邪之物竟敢夜闖九華寺?
正思量間,卻見老黑邁著方步,慢悠悠踱向門外。步履無聲,卻穩如山嶽。
詫異之下,謝居士起身,追著老黑的步伐跟了出去。
來到院中,大大小小的貓兒不知去了哪裡。謝居士瞥了一眼地上食盆,微覺奇怪,怎麼今天盆裡的貓糧剩了這許多?
隻見老黑一路不停,徑直走出山門。一直走到寺外的林間路上才停下步伐。
老黑無聲佇立,仿佛在凝神細聽著周邊的聲音,又在林間徘徊良久,四處張望。
謝居士也察覺出異樣。看了看手中的電話,傍晚七點過,剛進戌時,若在平日,這個時間林子裡定是一片鳥啾蟲鳴。
而今夜,這林子裡卻闃無聲息,靜得讓人心頭發怵。
老黑遠遠地邁著方步踱了回來,嘴裡好像還叼著什麼物什。走到近前,隻見它一探頭,將嘴裡的物什丟在謝居士腳邊。
謝居士俯身細看,竟是一隻死去多時的麻雀。
在樹林裡見著一隻死去的雀兒,原本不奇怪,但那死雀身上滲出的絲絲縷縷黑氣卻讓謝居士心裡一驚,降頭術!
原來是降門的高手到了!
怎麼會有降門的人夜闖九華寺?
突然,謝居士心裡“咯噔”一下,是了,一定是衝著陳南生而來。
謝居士直起身,端詳了一下四周,又在林子裡探查了一番,皺眉道“老黑,咱們回去。”
一人一貓,披著夜色向山門走去。
九華寺一座偏僻的小院內,燈火通明。
陳南生端坐在桌前,麵如平湖。
謝居士拉著他的手,溫言說話。
“南生,在謝阿姨這裡有好長一段時間了,想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