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萍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來龍去脈,更不知道石秀峰教給她的竟是桑采奢求了半輩子而不可得的秘法。
她麵色一懵,隨即認真地道“偷?去哪裡偷?為什麼要偷?我爹教給我本事,他讓我學什麼我便就學什麼,這有什麼好偷的。還有,你說的乃米是誰?我不認識。”
王海萍懵懵懂懂的一番話,讓桑采欲哭無淚。
他費儘心機、虛耗半生求而不得的東西,到了王海萍這裡卻是不費吹灰之力便照單全收。
所謂世事無常、造化弄人,隻怕也不過如此。
怨誰?怪誰?
“哈哈哈哈……”石秀峰高聲大笑,“剛才我就說過,花玲早把這秘法給了我,隻是你自己不信罷了。不過我不像你,貪得無厭。我自忖道家的功夫還沒學得通透,又何必去貪慕彆家的技藝。所幸我這義女於降頭一道天分不錯,於是我便將這秘法傳給了她。怎麼樣,我這麼說你能消化嗎?”
見了王海萍那一手,桑采知道石秀峰所言非虛,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隻見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目布滿了血絲,似要噴火一般。被現實狠狠毒打過後,他胸中的怨怒、悲憤、委屈、不甘和絕望愈加熾烈,任誰也經受不住這排山倒海般負麵情緒的踐踏。
“啊——,乃米——,花玲——!”
桑采仰天長嘯,絕望的嘶吼在空寂的夜裡連綿回蕩,久久不絕……
但,即便是這要撕破了腔子般的嘶吼,也無法排解胸中鬱結之萬一。
桑采仰麵望天,終於慢慢閉上了雙眼,兩行清淚,順頰滾落,如同他沉寂的心一般,墜入深深的夜裡……
“大半夜的逼嚎什麼?還站那麼高,也不怕摔死你!弑師、棄妻,你還有臉了?倒像是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聲音自山門處響起,三分憤慨,三分苛責,還有幾分冰冷和戲謔。
這人邊走邊說,話音落時,已走到院門口。
夜燈掩映之下,隻見來人小眼睛、八字胡,灰白的稀疏長發蓋著光禿禿的頭頂,麵上滿是不屑和厭惡之色,口裡不停地罵著,嘴角還兀自咋吧著半截香煙,赫然竟是“老神棍”——王秀芬!
此時滿地的蟲子幾乎已經相互吞噬殆儘,隻有剩下的少數仍在瘋狂地糾纏、廝殺。
王秀芬看著一地的蟲殼、殘肢,不由眉頭一皺,小心翼翼地踮腳朝院裡走,口裡兀自不悅地咒罵著“奶奶的,邋遢玩意兒,好好一個佛門清淨地被你搞成這樣,真特瑪該死!”
“咦!”
王秀芬無意間瞥見地上的小旗子,驚疑地停下了腳步。
環顧四周,又看見五色小旗的方位,麵上驚疑之色更甚。
他快步上前,隨手拔起一支,細細端詳。
當看清那小旗之後,王秀芬不禁“啊!”地一聲驚呼,身子一顫,幾欲晃倒,接連踉蹌了好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形。
隻見他張著大嘴,癡癡地盯著手中的小旗,麵上神情複雜。身子更如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就連嘴角的香煙掉落,也兀自不覺。
片刻,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師弟,我這點玩意兒可還入得你的法眼?”
王秀芬身子一震,緩緩轉過身來,隻見小舍門口一人長身挺立,麵容清臒,雙目神光內蘊,正微笑著看向自己。
王秀芬望著眼前的人,嘴唇不停地顫抖著,胸中五味雜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半晌。
“師兄——”
一聲“師兄”,情真意切,滿腹的內疚、自責、無奈、心酸,也隨著這一聲喊,自唇間迸了出來,兩行老淚更是奪眶而出。
當年他人生受挫,意欲輕生,恰逢石秀峰救下了性命,後又在其引導下入了道門。
二人雖是同門師兄弟,但石秀峰要年長他許多。他入門時,石秀峰業已大成,在玄門江湖中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王秀芬入門後,技藝多由石秀峰傳授。
對於王秀芬而言,石秀峰於他實有救命、授業的大恩。嘴上雖稱“師兄”,但王秀芬心裡卻早已將他視如嚴師、慈父一般。
當年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害得石秀峰被師傅趕出師門,王秀芬更是內疚、自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