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蘇老爺的心事,蘇清漪是半點不知道。
她跟賀宗明後來又見過好幾次,也不是次次都聽戲。
賀宗明上過戰場,喜歡的東西自然跟普通孩子不一樣,更不是學堂裡那種隻能紙上談兵的文鄒鄒學生能比的。
他領著她去跑馬場騎馬,領著她去練兵場看大兵布陣,領著她去寺廟聽和尚誦經。
雖然她穿旗袍不敢上馬,雖然她看不懂大頭兵滿地亂跑,雖然她覺得和尚碎碎叨叨像蚊子嗡嗡。
但無論在什麼地方,隻要有人見著她在賀宗明身邊,得知她是賀宗明未婚妻的身份,都會立刻站定低下頭,恭恭敬敬叫她一聲“蘇小姐”。
蘇清漪雖然嘴上不說,心裡美著呢,再看不怎麼愛搭理她的賀宗明,他的冷漠話少就成了沉悶但得體,她也漸漸地,一天比一天的,接受了自己有著這樣一個未婚夫的事實。
蘇清漪甚至是,有幾分狐假虎威了,就連在軍隊裡那些個當兵的、營長、營副,這種她以前都不敢直視的跨槍的人麵前,她慢慢都敢高抬著下巴,等著人家先跟她主動行禮打招呼了。
她越來越習慣自己旅長未來兒媳婦的這個身份,甚至是喜歡上了。
日子一天天過著,蘇府園子裡的葉子轉眼由綠變黃,天氣開始涼了。
一場陰嗖嗖的秋雨過後,就連風都變得不再溫柔,刮在人身上多了點攻擊性。
挽月走在路上,手裡抱著筐菜葉,忽然打了聲噴嚏。
走在她前頭的徐婆子停下腳步,皺眉看著她
“小丫頭,你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挽月吸了吸鼻子,眨巴著因為打噴嚏而多了幾分水汽的大眼睛,搖頭。
“沒有,我沒有生病。”
“你最好是沒有生病。”徐婆子嘀咕著“你要是生病了,廚房你就不能進了,省的把病氣傳染到主子身上。”
挽月依舊堅定地說“沒有,我真的沒有生病!”
她把青菜拿到廚房,擼起袖子,利落地洗乾淨,下鍋,熬湯。
她雖然人小,乾活卻已經很利落了,不一會兒一大鍋菠菜湯香噴噴熬好。
徐婆子滿意地看她一眼,遞給她一個雞蛋。
“拿走吧,你這孩子,火候和鹽量拿捏得還挺好。”
挽月笑眯眯對她道謝,握住雞蛋後,轉身就跑。
蹬蹬蹬,兩條小辮子向後飛著,一路跑到馬棚。
馬棚裡,馬兒安靜地臥著,懶散地嚼著草料。
在馬棚的邊緣,一個破舊的小席子裡,阿立閉著眼睛,滿臉虛弱地在裡麵躺著。
挽月快步走過去,把手中的雞蛋一磕,小心翼翼地把蛋皮剝開。
雪白的內裡露出來,遭汙的空氣中,似乎都彌漫開一股食物的誘人香。
挽月咂咂嘴,咽了一口口水,看了手中雞蛋一眼,接著把它遞到阿立嘴邊。
“你吃。”
阿立聽到聲響,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頭腦昏昏沉沉,他人都有些意識不清醒了,但還是立刻辨認出了眼前的小姑娘。
“挽月?你怎麼會來?”
挽月不答,隻把軟軟的雞蛋又往他嘴邊推。
“你吃,你快吃,他們都說雞蛋是補身子的,你吃了,病才能好得快。”
阿立是下雨那天晚上著的涼,感染風寒後已經躺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