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哄哄的吵鬨中,被蘇老爺踹開的阿立娘忽然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鮮血。
蘇老爺見她情況不對,臉上掠過一抹心虛。
“不,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非要撲過來的……”
就算是他家裡的傭人,阿立娘沒有犯錯,他要是把人弄死了,也是得負責的。
蘇老爺怕被阿立娘告官,趕緊驅散了圍在四周看熱鬨的其他人。
“行了行了,今天的事就這樣吧,都趕緊回去乾活去!”
他自己也隨著人群,逃似的離開了這裡。
阿立娘滿臉淚水,顫抖著把大鐵鍋中的挽月給抱下來。
彼時,鍋中的水在大火的催勢下已經燒溫。
“挽月,可憐的小挽月呀……”
阿立娘把自己的臉緊緊地貼在挽月的小臉上。
淚水從她的臉上落到挽月的麵頰。
挽月年紀小,似懂非懂,拿著手指沾著阿立娘的眼淚吃。
嘗一嘗,又甜又鹹。
自那以後,蘇老爺就默認了容納挽月的存在。
而阿立娘也從被踹了那一腳起染上咳疾,時不時就要咳出兩聲。
她知道孔家困窘,沒錢給她請大夫治病,所以就把自己咳血的事瞞了下來。
這一瞞,就是兩年,當大家意識到不對時,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在一個寒冷的冬日,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隨著飛舞的雪花,去往了另一個潔白的世界。
孔父在安葬好妻子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著鼻子罵挽月
“都是你這個小畜生害死了阿立娘,你給我滾,我家再沒有你的飯吃!”
孔立那時也不到十歲,但已經懂很多事情了。
他知道自己娘親一向康健,是為了挽月被蘇老爺踹了一腳後,才開始有的咳疾。
也知道了挽月之所以那麼不受歡迎,是因為她生父的特殊身份。
孔父把失去妻子的悲傷和憤怒都發泄在挽月身上的時候,阿立心中也湧動著難以抑製的悲傷。
娘親死了,從此以後,他就是個沒有娘的小孩子了。
再也沒有人會在每天他睡醒時準備好早餐,也沒有人會在天氣轉涼後給他拿出合身的衣服。
幫父親乾活,不會再有個溫柔的聲音告訴他小心傷著手,在外麵玩夠了回家,再也不會有一道溫柔的目光慈愛地等著他。
從此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娘了,他永遠地失去了她……
男孩的眼中也氤氳著大顆的淚珠,在挽月把求助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時,他咬緊嘴巴彆開了臉。
也許,父親說的是對的,如果母親不管閒事,她就不會有今日這樣的下場。
也許,外麵那些人說的是對的,挽月這樣的人,本就不該苟活於世,他們多管閒事幫她,所以才遭到了這樣的報應……
挽月年紀雖小,可這幾年在蘇府生活,遭受的歧視和白眼也讓她意識到了這個世界對她的惡意。
在看到這一大一小的反應後,她便什麼都明白了。
於是,再沒有多說一個字。
小小的挽月邁開腿,最後看了這個曾經養了她許多年的小屋子一眼,慢騰騰地走出了那個世界。
外麵,大雪紛飛,寒風刺骨。
挽月走出去,輕輕地幫他們關上門,把寒風都阻擋在門外。
她離開了孔家的小屋。
可是她能去哪呢?
她有什麼地方可去呢?
她在偌大的蘇府走啊走啊,走啊走啊,終於,找到個廢棄了不知多久,布滿灰塵的破落小柴房,默默地蜷縮進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