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楊開始提筆寫信,徐懷穀和餘芹對視一眼,決定不再打擾,便一起走出了營帳。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今夜萬裡無雲,星光璀璨,滿天的星子像是要隨著天河潑向了人間,好一番靜世安穩之景。今日白天裡還滿是戰爭的血氣,夜晚就有這樣巨大的反差,不免令人徒增感慨萬千。
二人都被這景色所吸引,腳步不約而同地慢了下來,悠閒地緩緩散步。
由於剛才恰好談到了楚秀楊的哥哥一事,徐懷穀不免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來。當時他在自己的遺囑裡托付了餘芹,讓她帶著徐懷穀的父母離開將垣,去一個戰亂波及不到的地方,現在他父母的下落,也隻有餘芹知道了。
徐懷穀抬頭看向漫天星子,問她道“當年我是親眼見過的,楚秀楊的哥哥楚文澤對她疼愛至極,不希望她受到半點傷害,可見血濃於水的親情依舊可貴。話說起來,你把我父母接到哪裡去了?”
餘芹語氣沉穩,安撫他說道“你放心,既然你我二人結為道侶,我又沒了父母,自然對待你的父母便同我自己的一樣。今年年初你給我來信的時候,我雖然傷心,卻也得認真履行你交給我的事。現在他們倆都在扶搖宗山腳下的小鎮裡住著,我也給他們留了足夠多的銀子,他們過得很好。等你什麼時候準備見他們了,我們一起去扶搖宗,我領你去見他們。”
徐懷穀直視餘芹,認真地說道“多謝你,這件事恐怕耗費了你不少力氣。”
餘芹微微笑道“這有什麼關係?我都說了,你父母便是我父母,還說這些話,倒顯得我是個外人似的。”
徐懷穀又問道“那你有沒有和我父母說起我的死訊?”
餘芹蹙眉,遲疑片刻,依舊點了點頭道“說了的,畢竟這麼大的事,他們也有知情的權力。”
“他們怎麼樣?”徐懷穀語氣有些焦急,“他們都說什麼了?”
餘芹緩緩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徐懷穀,眼神中帶著羨慕,也有些落寞。她輕聲說道“還能說什麼?自然是都快傷心死了。你父親看起來還好一些,隻是一個勁地責怪自己,罵自己不中用什麼的話,你母親愈發不得了,一連哭了好幾天,眼淚都要流乾了似的。我那幾天日日夜夜陪著他們,生怕一個不注意,你母親要尋想不開短見。他們到底隻有你一個兒女,你說得會有多悲痛?我一直勸,勸了許久許久,他們後來才慢慢地好了一些。”
餘芹失落地歎了口氣,眼眶潤濕了,說道“可憐天下父母心,知道孩子死了,那哭得叫一個悲痛欲絕。他們還問我你的屍骨在哪裡,要給你好好地尋個安葬的地方,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說你客死他鄉,又是死在修士手裡,多半是屍骨無存了。”
徐懷穀聽了,心裡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做兒子的從來沒有儘過一天的孝道,從來都隻讓他們擔驚受怕。徐懷穀自認為自己無愧於天地道義,卻實在有愧於自己的父母。
餘芹繼續說道“不過後來你又來信說明了緣故。知道你沒事,我開心之餘,立馬便跑去告訴了你的父母。他們就連忙說要南下來看你,我好說歹說才勸住了他們。你父母好歹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從扶搖宗到興慶,大幾千裡的路程,他們哪裡還經得住?我隻說我替他們去看你,又答應說一定要把你安全帶到他們身邊,這才來的大餘國。”
徐懷穀和她麵對麵,握住她的手,輕輕撫摸,溫柔地說道“謝謝你。”
徐懷穀難得這樣柔聲說話,餘芹微紅了臉,羞澀笑道“話說你假死這件事,倒也不全是壞事。至少我與你父母相熟了,他們也都認可我了。後來我即將啟程南下的時候,他們還說等我們回去的時候,一定要你風風光光地娶我。”
徐懷穀笑道“殷子實也說了,等我們回扶搖宗,鄧前輩還要親自給我們作證婚人,這可夠風光了吧?”
餘芹低頭癡笑道“依大長老的脾氣,說是證婚人,還不知道要怎麼戲弄我們呢!依我看,還是你父母穩妥,請他們更好。”
“這有什麼?鄧前輩總是一片好心,戲弄歸戲弄,絕不會害了我們的。我看不如大家一起都見過了,熱熱鬨鬨的辦了才好!”
“切,說得也太遠了。”餘芹一想到那時的場景,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害羞,耳根子都紅了,“還是把眼下的日子過好才對。現在還在和妖族打仗呢,再怎麼說也得先履行了作為在邊疆上的職責,再做打算。”
“你說的是,現在還是要以戰事為緊。”
二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了堂林關後城牆邊。這裡緊連附近的山脈,因此有一片茂密的樹林子,一條小道穿入其中,幽深邃遠,在夜裡看起來黑乎乎的更是有些嚇人。
徐懷穀和餘芹都是修士,自然不怕什麼鬼神之屬,便腳步不停地繼續往裡麵走去。二人所需要的就是這樣獨處的嫻靜時間,如果無人打擾,就算在這裡待上一夜,他們也都樂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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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穀笑道“這若是放在以前,你肯定不敢夜裡進這樣的林子吧?果真修行還是好,連膽子也變大了。”
餘芹斜瞥了他一眼,扭頭也笑道“瞧不起誰呢?我當時還住在黃芪山裡的時候,林子比這個還深,夜裡也進去過。我還記得有一次,父親進山裡打獵沒按時歸家,我擔心他出了什麼事,便提了把刀就進林子裡去了。你猜後來怎麼著……”
“噓……”
徐懷穀突然把手指放到餘芹嘴邊,止住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餘芹看著他,一臉困惑,徐懷穀則是眼睛不眨地看向樹林的深處,指了指那個方向,說道“那裡有動靜。”
餘芹身子頓時顫了一下,也看向那邊,卻隻看見了茂密的樹林,其餘便一片黑。餘芹心底裡有些害怕,把手挽得更緊了些,聲音壓低,小心翼翼問道“真的?不會是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