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宮內四季如春,幾乎能將人骨頭烘化。陸懷忙到一半被自己親娘叫過來,劈頭蓋臉一頓訓。
“當初先帝在你這個年紀,一堆公主都已經滿地跑了。”
這些話從去年采選後妃進宮後,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最重要的是,在此之前太後從未提及過。不聞不問,給人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假象。以至於放鬆警惕,趁他外出開了個大的。
想起後宮那些花枝招展的陌生麵龐,還有每個月帳上多出一筆的開支,要養十幾個美人,十幾張嘴。陸懷就額角青筋直跳,攥緊手中茶盞。
他不是很想交流這個問題。
心底也極其排斥這檔子事。那股惡心難受連著煩躁,一並浮上來。他咽下兩口茶壓了壓。
“兒臣尚未及冠,母後不必憂心此事。今日還有要事,改日再來……”
“聽說,尚容華的故交孟家已到京兆,你打算怎麼安排?”
陸懷“……”
你娘還是你娘。
正欲起身的動作折了回去,後麵忽然傳來喵喵聲,脖係紅繩鈴鐺的黑貓腳步輕悄,不知何時繞到背後,伸爪去夠少年晃動的高馬尾發尖。
陸懷吃疼了下,修長兩指一動,提著貓後頸拎到跟前。玄玄登時變成小夾子,高豎的尾尖兒左勾右勾,撒嬌地往他衣袍上蹭,喉嚨裡發出呼嚕聲。
“喵∽”
方才還敢囂張扯疼天子,眼下倒是圓溜著兩隻眼,一副乖順無辜模樣。
陸懷輕笑一聲。
偌大的皇宮,能同他肆無忌憚的,或許隻有這貓兒了。
“懷兒。”
才饒過玄玄,便聽到太後喊他道,“母後知道,你不喜歡那些女子,但國儲為天下之本。儲副未立,天下引領久望矣。”
尤其有先帝在前。
年過而立,膝下隻得一位皇子。安王的母親又出身域外,多少差了那麼點意思。
眾人被整出心理陰影。現陸懷又年至十八未有姬妾,不讓女子近身。朝中早有異議,生怕他步先帝的後塵。太後幫忙采選嬪妃,便是為了暫時堵住這些幽幽之口。
如今政局不穩,人心各異。儲君這一事上可不能再翻出什麼風波。
陸懷沉默不語。
太後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等那些人不敢多言,局勢平定。母後自會全你心意。讓那些女子各回各家,絕不強留,早些趁年青說不準還能碰上心儀的好男子。”
最後那句,陸懷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漸冷。
太後語氣不緊不慢,“尤其尚氏,性子最合哀家心意,更應厚賞。她喜愛華服珠寶,要能多帶些回去,還不知道有多高興。”
咚。
杯底觸及長案發出一聲輕響,如平靜水麵破開的一絲驚瀾。少年起身,玄袍如墨,高大冷峻。
“兒臣告退。”
他步子快,轉眼功夫便沒了人影。陶姑姑憂心忡忡上前,“太後,陛下瞧著似乎有些不大高興……您方才那話是不是說的重了?”
天子偏愛尚容華。
自第一夜留寢後,壓根就沒其它妃嬪什麼事。這種情況下,太後居然當著他麵說要放人出宮回家。
心裡哪能好受?
“那戲折子裡是怎麼演來著?就是那個惡毒婆婆。”太後抱住跳上膝蓋的玄玄,摸的它翻出肚皮,“哀家現在也算是當了一把婆婆,怎麼能不過過這個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