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興。”
陸揚搖頭,似思索了片刻,儘量用這個年紀的理解和語言向她表達,“我喜歡多一些人陪陪皇兄,這樣他就不會每次都找不到人說話啦。”
“父皇走的時候,我還很小很小,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記得他是長什麼模樣,但齊公公偷偷告訴我說,皇兄那天一滴眼淚也沒流。”
演技是天家的必修課。
就算塑料父子情,先皇駕崩,為人子女也好歹擠幾滴鱷魚淚,以免落人口舌。
陸懷不應該不清楚這個道理。
隻能說明實在哭不出來。
“怎麼會呢。”
這般多愁善感的模樣,簡直快不像陸揚了,尚芙蕖試圖安慰,“宮裡還有太後娘娘呢。”
不料,陸揚更皺巴起一張小臉。
“皇兄和母後說的最多的,就是最近身子好不好,還有就是吃的怎麼樣睡的怎麼樣……”而這套說辭,他都已經會背了。
這對母子即便是坐在一起,氣氛也淡的像是倆各裝盞中的茶水。
橫著隔閡。
沒想到,陸揚平日看起來是條無憂無慮的快樂小狗,心思竟然出乎意料的敏感細膩。
天家果然養不出純正傻白甜。
尚芙蕖頓了片刻,一時也找不到安慰的話。
其實往日陸懷便不常在她麵前提及太後,近來又被孩子占去心神,那天本來想趁機會開口問,結果在馬背上顛的什麼都記不起來……看來,這事回去得找齊忠問個清楚。
天色漸漸沉墜。
不遠處禪寺的輪廓在風雪中屹立不動,隱約能聞見古鐘聲。
平靜而悠遠。
彎腰給陸揚戴上鬥篷帽子,尚芙蕖牽起他的手道,“我們走吧。”
…
因事先打過招呼,寺前早早有人等候。
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小沙彌,隻比陸揚高了半個頭,眉眼滿是稚氣。這樣大冷的天,他隻穿了件單薄的灰布僧衣。
兩靨凍的微微泛紅。
尚芙蕖示意來福取了件襖子過來,要給他披上。
小孩卻唰地一下臉更紅了,連連擺手後退道,“貴人、這位貴人萬萬使不得……小僧是出家人,是要修行的,不能收您的東西。”
尚芙蕖笑了下,也不強行。
隻讓人將那件襖子疊好,留在一處乾淨的側殿角落裡。不單單是這個小沙彌,其他人同齡的孩子若是需要,也能拿去穿。
她又問,“這位小師父,有勞你指一下路,我們這次來,是要找羅太嬪娘娘。”
“阿彌陀佛。”
小沙彌雙手合十,恭敬施了一禮,“施主這邊請,您要找的那位法師,她就住在這邊……”
牽著那隻小手有些發涼。
終於要見到這麼多年都沒有見過的親生母親,陸揚明顯緊張起來。
總角之年,還處在對父母滿是依賴和孺慕的時期。
思及前夜陸懷的叮囑,知道陸揚早晚都得麵對親生母親,並跨出這真實的一步。於是,在距離小沙彌所指的那間禪房不到十步的地方,尚芙蕖倏然鬆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