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日常用的那些東西,菡萏軒都備有一份,儼然就是他第二個寢殿,甚至是首選。
他現在連自己的燕寢都不怎麼去了。
尚芙蕖輕手點上燈。白玉帶鉤落地聲清晰,屏風上隱隱透出頎長精瘦的身形輪廓。寬肩窄腰,宛如嵯峨玉山,是成年男子特有的完美骨架。
她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是再熟悉不過,見過數次的。但這種半遮半掩情景下,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
尚芙蕖道,“既然祉兒沒事了,陛下早些去歇息吧。過段時日就是策試,又得忙。”事實上,他就沒有哪日不忙的。
自打兩人相識起,卷天卷地卷空氣。
“不急。”
陸懷緩緩從屏風後走出,長發披散,“我再守一會兒,你先去吃些。”方才他來時,可是看見案上的粥碗滿滿當當,一動不動。
緊繃的那根弦鬆開後,被他這麼一說,尚芙蕖還真覺得的有點餓。
方才的肉糜粥涼的不能吃了。
她索性自己去了偏殿,結果一推開門就對上麵帶死灰之色,穿著襜裳,手中還提著一隻大勺的紅葉。
“娘娘晚好,真巧啊又見麵了。”
尚芙蕖被嚇一跳,“你乾嘛呢?”
“煮湯……”
視線順著她身後看去,殿內隻燃了一支短燭,光線昏黃。穆太後跪坐在那兒,麵前十八樣菜色齊全,全都冒著騰騰熱氣,一看就知道是剛出鍋的。
聽到門口動靜,對方轉過視線,招呼她道,“新鮮做的,過來趁熱吃。”
紅葉麵無表情。
可不新鮮嗎,她才從公主寢殿裡出來,放下藥箱就掄起大勺……
“太後娘娘。”
尚芙蕖進去先行禮。
“聽說祉兒病了。”太後開門見山,“哀家過來瞧瞧。”
“勞娘娘記掛,已經退熱了。”尚芙蕖一指就在邊上的紅葉,“醫官說不打緊,休息段時日就好,陛下現在還在裡麵守著。”
兩人相處也有好幾年了,隻是平時打照麵的時候並不多。
穆太後絕對是所有嬪妃眼中的理想太後,媳婦心目中的好婆婆,一來不管事,二來賊大方。
天子愛寵誰寵誰,專不專寵,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真有什麼事,也隻尋上陸懷,而不是挑嬪妃的刺,尋嬪妃的麻煩。
長安出生後,兩人又有了共同話題可以聊。所以,尚芙蕖與她反而比尋常人家的婆媳關係更為融洽。
對方素來隨性,她也就不多客氣,給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湯,入了坐。
“那哀家等會兒再去吧。”
太後聲音平和,尚芙蕖卻知道,她這是在儘量避開陸懷。三尺冰凍非一日之寒,這對母子之間的心結,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輕易解開的。
盯著碗中起起浮浮的鮮紅枸杞子,尚芙蕖說道,“娘娘,其實陛下他一直記掛您,上回還問了臣妾說您近來身子可好……”
她想幫忙緩和一下。
太後看的出來,倏地提下嘴角。弧度很小,但尚芙蕖還是看清楚了。
那與陸懷七八分相似的眉眼,此刻流露出幾分從未見過的複雜神情。燈影之下,穆太後似乎微眯了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