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從未得過帝王恩眷的宮殿,處處透著安靜,嫌少有人踏足。侍女領人進去時,天色已暗。
案前明燈正燃,昏黃光影籠在發髻側挽的美人臉上,細眉杏目,柔婉至極。
她合上手中那卷書,頭也不抬。
“找我什麼事?”
“美人,這是梁家送過來的……”內侍話沒說完,突然像被一支箭矢穿了喉嚨,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梁思吟抬起視線看他,眸底似有粼粼寒光,“當初我是如何勸阻的?有人可曾聽過我一言,如今出事了找我作甚?”
那封信被侍女呈到案前,但不用打開,她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定是她那個好弟弟,捅出了什麼禍簍子。
“大姑娘!”
見內侍被嚇的一言不發,那名貼身侍女咚地跪下,直直磕頭道,“小公子雖然行事糊塗,可到底是您的手足,血脈相係。您就幫他這一回吧!”
“那宋大公子品行不端,居心險惡,竟誆騙我們小公子一同為非作歹!聽說在後山圈地馴養豺狼虎豹,還專門抓奴隸扔進去與猛獸赤手空拳相鬥,贏了才放人離開,輸了就當場喂給那些猛獸!”
“如今東窗事發,龍顏大怒。老爺擔心宋府為了保住宋大公子,推我們小公子出去當替罪羊,不得已才求上姑娘的!”
東風吹的窗前樹影不住搖晃,濃重地覆上人心頭。
梁思吟眼尾揚出一抹嘲諷的弧度,“求我?求我有什麼用?眼下我也不過是身在籠中的縛羽之鷹罷了。”
她進宮是為爭寵,為梁思誦鋪路。
可任憑再有本事,也抵不過天子對尚氏女的上心。
尋常後宮爭鬥,想要拉下高處之人,用的無非便是栽贓陷害那些手段,使其有暇。而這些,陳段二人都已經給她們上過一課了。
尚芙蕖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特殊手段。
從她那身大紅大紫全照著自己品味的打扮就能看出來,根本沒有刻意去討帝王歡心。
她什麼都不用做,隻要往那一站便贏了,天子注意力不會分出半分給其它人。
這樣的人會活就行。
即便是死了,那也是白月光朱砂痣,輪不上她們。
梁思吟素來一葉知秋,早早看破這一點,所以幾年來沒有將心思花在怎麼爭寵上,不做無用功。
一想到自己白白浪費這麼久時間,束著手腳困在此地一事無成,埋藏在心底的火氣愈燒愈旺。
不由地語聲發沉“我又不是宸貴妃,什麼都能在陛下麵前說的上話。梁思誦也不比人家胞弟尚清,十五就能榜上有名,驚動京兆,要讓我拿什麼去說情?”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一點可以拿出來做辯解的,她就是巧舌如簧也束手無策。
“大姑娘……”
侍女額頭緊貼著手背,似乎自己也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不妥,不敢抬頭看她,“老爺那邊說了,這次的事情由他們來安排,您隻要照著做就好……”
她越說聲音越小。
最後幾字近乎低到喉嚨眼裡,被窗外的呼呼風聲覆蓋。
梁思吟冷冷瞥了她一眼,終於打開那封密信。
信的內容很長。
宣紙順著案麵滾落,仿佛一眼望不到頭,卻沒半個字是提及過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