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進施施然說出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十分順溜,態度十分自然。
仿佛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原本就該這樣,話裡話外,自覺不自覺地,已經完全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的意思了。
楊振聽他這麼說,心裡也是高興,當下笑著衝他點點頭說道“我倒是想啊!就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家不願意啊!”
說到這裡,楊振想了想又說道“袁大哥,你說說看,以你的了解,你覺得複州灣、兔兒島這幾位頭領之中,哪一個最有可能跟我們回鬆山,或者說,哪一個最有重回朝廷官軍行列的意願?”
袁進聽到楊振的問題,當下眺望著蓋州城北門的方向,想了一會兒,說道“若是咱們初來乍到時候,兄弟你問我這話,那我真不好說!這些人當年在東江,在旅順,那可是被朝廷傷透了心呐!大人初來乍到,空口白牙,說破天去,他們也不會跟咱們走!
“不過現在麼,兄弟你已經證明自己的實力,你領著我們渡海前來,兵不數百,將不幾位,船才十幾條,可是先破許官堡,又破熊嶽城,如今更是領著咱們站到了蓋州城頭!
“這些事情,之前誰能夠想得到呢?!就憑眼前這些戰績,縱說兄弟你是武曲星下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那也完全當得起了!現在再行招攬他們,可就好說多了!”
說完了這些話,袁進摸著下巴上的短須,想了想,沉吟著說道“至於胡長海,高成友怎麼想的,這兩日我與他們接觸少,尚不太好說!不過嘛,俞亮泰和胡大寶,我看皆有些意思了!”
“哦——,何以見得?!”
聽了袁進說的話,楊振也基本認可,先前剛到此地,他曾透露過招攬收編之意,隻是當時那些人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正經接他的話茬兒,現在想想,當時倒是有一點冒失了。
畢竟你初來乍到,誰知道你是誰啊,光是有個團練總兵的名頭,對這些逃亡官軍聚集形成的海盜團夥來說,根本不夠看的,這些老兵油子出身的滾刀肉,要是真肯買你的賬,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可是這幾天下來,情況已經發生變化,眾人相處的時間雖短,但是在楊振的指揮下卻是一路戰績輝煌,現在再去招攬,那就又不一樣了。
那些不甘於一輩子當個海盜頭子山大王的,一旦從中看到了光明的前景,就一定會重新做出自己的選擇。
眼下,楊振從袁進的嘴裡頭一次聽說俞亮泰、胡大寶有投效之意,連忙接著問道“俞三哥和胡兄弟,可是跟你說了些什麼?!”
從俞亮泰和胡大寶執行自己命令的態度上,楊振也發現了他們的一些轉變,隻是這兩個人還沒有來找過自己,從沒有當麵對自己透露過投效之意。
是以,他方才聽了袁進此前最後說的話,連忙發問,而且發問的時候,毫不掩飾自己的滿臉喜色。
袁進見他如此,也立刻笑著說道“今夜哥哥我率隊出發之前,奉你命令,先在響水河口會合了胡長海、俞亮泰一行,北來途中,俞亮泰和胡大寶先後過船來訪,他們雖然沒有明說請我居中遞話,但是那意思依然甚是明了!
“尤其俞亮泰俞兄弟,一再問起,兄弟你新編征東先遣營的情況,詢問你征東先遣營下有無水師,船隻幾條,兵有多少,將佐幾員,雖未對著哥哥我拍著胸脯許諾,但我看其投效之意已是七七八八當無差錯了!”
“原來如此——那麼,對俞三哥詢問的這些問題,袁大哥你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楊振聽了袁進說出的話,當下饒有興致地反問起袁進對這些問題的看法來了,時至今日,他也想再看看袁進的態度。
這時,就聽見袁進先是哈哈一笑,爾後說道“哥哥我還能怎麼說呢,當然是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對他說咯!先遣營編下無水師,船無一艘,兵無一個,將佐更無一員!他要是去了,那就是蠍子屎——獨一份!”
說到這裡,袁進見楊振一直看著自己,當下又笑著說道“兄弟你聽了我的話,切莫心裡不喜!雖說哥哥與兄弟你已經是榮辱一體,休戚與共,到哪說,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條船上的人,但是哥哥我這個水師營,自有朝廷體例規矩在,就是怎麼編,也編不到你那欽命征東先遣營裡去啊!”
袁進笑著說完了做這些話,又怕楊振誤會他的意思,環視了一圈,看看身邊的人,最後又對楊振說道
“雖說水師營是水師營,先遣營是先遣營,但是自從上次救援鬆山開始,咱們就已經是一家人了,此時自也不能再跟兄弟你說兩家話!
“哥哥我雖然不在你先遣營的編配內,但是先遣營的事兒,就是哥哥我的事兒,哥哥自是惟兄弟你馬首是瞻!大事小情,但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袁進說到這裡,突然抱拳躬身,衝著楊振施了一禮。
楊振見狀,心下明了,連忙上前扶住,哈哈一笑,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將來若是沒有大哥鼎力襄助,弟弟這個先遣營也怕撐不起來啊!就是能撐起來,也怕擔不起守衛鬆山,征東平虜的重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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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長海、高成友那裡,你也可以私下裡問問,若是他們有心歸在你覺華島水師營的下麵,弟弟我同樣高興!咱哥倆是一家人,胡、高二部要是願意到你那裡,做弟弟的絕無二話!”
楊振笑著把話說到這裡,袁進聽了連忙擺手說道“彆!彆!彆!兄弟!哥哥可沒有此心!就是他們之中有誰存了此想,哥哥也會勸他奉你號令!”
袁進有沒有此心,楊振不知道,但是他兩世為人,他可不會把彆人想得太好,尤其是袁進這樣的老江湖。
要想大家長長久久,那就必須有利可圖,最好是利益均沾,若是什麼好處自己都獨占了,那這些人跟自己非親非故,必定長久不了。
但是麵對聰明人,這些意思點到即止就行了,也不需要把話說得太明白了,而且有時候有些話說得太明白了,反倒不好。
想到這裡,楊振連忙笑著岔開話題,對袁進又說道“俞三哥那裡,我明白了!就這幾日,他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他談談!剩下那幾位呢,哥哥如何看?!”
袁進見問,尋思了片刻,然後說道“胡大海、高成友兩個,現在不太好說!再看看吧!至於胡大寶這小子嘛,雖然有點滑頭,但畢竟還是年輕,他拐彎抹角也是詢問,但是每到關鍵處,卻又總是遮遮掩掩,閃閃躲躲,不肯亮明態度。
“依我看,要他跟著你回鬆山,恐怕有些困難!但若是將之就地收納,隻令改旗易幟,打出征東先遣營的旗號,今後隻聽號令調遣,不必跟去鬆山,我料他當是沒有多大問題!”
聽到這裡,楊振衝著袁進點了點頭,心裡多少有了點數,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繼續站在蓋州南門的城頭上,往北眺望。
此時的蓋州城裡四處火起,已經全亂做了一團,呈長方形的四麵城牆之上,已經沒有了韃子守衛的身影,想來此時已經下城迎戰去了。
東門、西門的方向並沒有成片的火光,城門似乎也沒有被從內部打開,看不見有人打著火把逃亡。
唯有約莫兩裡地外的北城門甕城處槍聲激烈,爆炸聲不斷,當是仍在激烈的交戰爭奪之中。
楊振摘掉了那頂醜陋的韃子鬥笠涼帽,站在一個高處往北眺望,正自擔心著北城門的戰事,這時,突然聽見一直跟在身邊的仇震海說道
“總兵大人!卑職仇震海,心裡有些話想對大人說,隻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楊振、袁進聞言,都是回頭看著他,此時的仇震海一雙虎目看著楊振,卻是滿臉的欲言又止。
楊振回頭見他如此模樣,衝他點點頭說道“仇老兄是自己人了,還客氣個什麼,既是心裡有話,當然是講出來為好!”
楊振說完這話,心裡想著,仇震海自從投效自己之後好像還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這一回怕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要請托自己了。
楊振正想著,就聽仇震海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拱手說道“卑職投效大人帳下,時間雖然短暫,但對大人欽佩敬仰之情發自肺腑!方才聽見大人與袁參將所言種種,卑職心生感觸,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征得大人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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