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找李吉問話的當天晚上,張得貴領著城裡的各路人馬,一直忙碌到了深夜,才終於將城外的各種物資全部分派妥當。
該入城的入城,該入倉的入倉,該由誰代管的,點清了數量,登記明白以後,即由他們帶走安置。
楊振一行人從塞北草原上帶回來的堆積如山的物資,也終於在返回鬆山第一天的深夜裡,全部清點登記安置完畢了。
也幸虧他們在楊振率隊返回鬆山城的當天夜裡,把山一樣的物資全部安置完畢了,否則的話,一旦拖延到了第二天,還不知道又會鬨出什麼樣的意外和風波呢。
因為李吉在當天晚上向楊振彙報的那個所謂的流言,到了第二天上午,就已經被證實了它並不是一個流言。
如果說這個流言有什麼錯,那就是它傳得有點慢了,朝廷封賞楊振的欽差,不是已經走在前來關外的路上了,而是已經走在前來鬆山城的路上了。
第二天上午辰時左右,方光琛就帶著一隊隨從,從寧遠風塵仆仆地趕到了鬆山城,一見了楊振的麵兒,就滿臉喜色地對楊振說道
“漢卿兄,我的漢卿兄,大喜啊,朝廷封賞你出擊敵後的旨意已經到了,聖上的欽使昨日到了寧遠,今日一早就要啟程趕來鬆山!
“我父怕你這邊無備,就叫我早早出發,來打前站,約莫午時前後,欽使一行就能趕到鬆山城了!你這裡可要有所預備才好!”
方光琛見楊振好端端地就待在鬆山城裡,而且就在鬆山總兵府裡,他的心底下暗自鬆了一口氣,喜氣洋洋地向楊振一邊道賀一邊介紹情況。
錦州、鬆山兩城,距離寧遠雖然有一段路程,但是已經並不怎麼遙遠了,這邊兒發生了什麼事情,過不了多久,就能傳達寧遠城去。
比如楊振率領一部人馬西出邊外,去接應從宣府新募的兵員,有關這個事情的各種謠言,自然也傳到了寧遠城。
這個事情本身,其實無可厚非,算得上是楊振奉命編練征東先遣營的題中應有之義。
莫說現在鬆山城一帶沒有什麼百姓,就是整個遼西地區,現在都麵臨著兵源枯竭的局麵,楊振奉旨編練征東先遣營,也隻能從外地募兵。
若是從宣府募兵,走邊外當然是一條捷徑,可是捷徑有捷徑的代價,那就是不安全。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振率領一部人馬,前去接應,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然而,這卻並不妨礙某些有心人吹毛求疵,將這個消息添油加醋,以流言的形式,散布到寧遠城去。
好在錦州、杏山的遼東軍,並沒有把他們與鬆山官軍之間的那點齟齬完全公開化,而祖大壽也沒有允許他麾下那些與楊振不對付的將領,將這個事情捅到山海關去。
所以,身在寧遠但關心鬆山的方一藻、方光琛父子,當然聽說了這個事情,也對楊振再次未經請示就擅離職守感到不滿意,可是想想大家都在一條船上,也隻能繼續睜隻眼閉隻眼,當它是流言罷了。
然而,現在朝廷的欽使來了,而且來了以後還根本不願在寧遠城裡多加停留,寧遠的事情一結束,第二天一早就要趕赴鬆山城去傳旨。
方一藻擔心楊振又不在鬆山城內,隻得派了自己的兒子方光琛,趕在欽使啟程之前,早早地就出發了,希望早到一步,對鬆山城有個提醒。
聽了方光琛的解釋,楊振大概了解了其中的情由,一邊慶幸自己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了朝廷封賞的欽使前麵趕回了鬆山城,另一邊連連向方光琛致謝,並詢問道
“廷獻兄,此次聖上派來的欽使,卻是何人?”
“這回可是巧了,聖上派來的欽使,卻是咱們的老相識,王督公的義子,司禮監隨堂太監楊朝進楊公公!”
一聽說是楊朝進,楊振的心裡頓時踏實了許多。
他與楊朝進雖然隻見過兩次,但是兩人的關係已非尋常,當下便笑著說道“那可真是巧了!若是楊朝進楊公公前來傳旨,那咱們可就好預備多了!”
楊振滿臉喜色地說完了這個話,轉頭就叫侍立一側的麻克清,到協理營務處去傳令,把朝廷傳旨欽差中午抵達的事情說了,並叫鬆山城內各部將領立刻齊聚總兵府議事。
等麻克清轉身離開,楊振又回頭請方光琛跟自己先到內院歇息,等待諸將到齊,但是這個時候,卻聽見方光琛站在原地不動,並且放低了聲音對楊振說道
“楊公公來傳旨,當然是好事,可要是楊公公傳完了聖上的旨意卻不走了,那可就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