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二年十月初五日清晨,寅時已過,剛入卯時,楊振帶著大隊人馬以及在臥牛溝獲得的大批俘虜、大批車炮輜重物資,曆經一路艱難跋涉,終於抵達了抵達了北石壺山以北的海岸附近。
其實,葛砬子山一帶,與塔山以南、連山以北的海岸線之間,直線距離並不遙遠。
若是楊振隻帶著先前的火槍兵、擲彈兵,包括衝天炮炮隊,走完這段路程,可能也花不了一個時辰。
但是帶上了二十二門沉重的炮車,以及三百餘輛分彆裝載著軍糧、彈藥、軍械、衣甲與首級的大車,他們的速度卻無論如何也快不起來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楊振方才深深體會到石廷柱帶著車炮輜重行軍的難處,同時也有點明白了多鐸和豪格為什麼會忍不住留了石廷柱督率車炮輜重在後緩行了。
好在這一路上雖然坎坷難行,但是楊振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不管是立營在寧遠城下的滿韃子肅親王豪格,還是率軍立營在錦州城外的兩黃旗漢軍固山額真馬光遠,都沒有在夜裡派出人馬趕來。
滿韃子兩黃旗固山額真馬光遠,可能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是近在數十裡外的豪格一定得到了消息。
然而,豪格並沒有派出大軍來援,至少是沒有向東官溝、臥牛溝方向派出救援的人馬。
至於到底是什麼原因使然,到底是因為豪格與多鐸有嫌隙,所以豪格見死不救,還是因為豪格擔心夜裡出兵再遭伏擊,那就不是楊振所能知道的了。
總而言之,豪格沒有派出軍隊北上,馬光遠也沒有派出軍隊南下,他們的按兵不動,給了楊振一個難得的機會,讓他可以帶著獲得的戰果,安然抵達自己預定的目的地。
卯時之初,楊振抵達海岸。
這個時間段,相當於早上五六點鐘左右,此時夜暗雖未散去,但是天將破曉,天色已然微微亮。
北石壺山以北的海岸上,海風凜冽,早將昨夜海麵上升騰的霧氣吹了個乾乾淨淨。
楊振領著大批人馬的前隊,一出現在海岸上,就被守候在附近山頭上的俞海潮發現了。
俞海潮經楊振看重,先後兩次率隊渡海,前往蓋州灣、複州灣、金州灣一帶公乾,與胡長海、高成友聯絡,如今儼然已經成為俞亮泰麾下的二號人物了。
這一次,俞亮泰、嚴省三跟著楊振到東官溝一帶打伏擊,就把他留在了海上,叫他坐鎮統領整個右翼船隊。
俞亮泰、仇震海、袁進等人率部收拾了東官溝的戰場,沿著連山河返回海上之後,就又把他派了上岸,叫他在岸上留心接應楊振一行。
俞海潮看見楊振的前隊出現,立刻趕來相見,先是恭賀了自家都督率軍取得東官溝、臥牛溝伏擊戰的大捷,然後又對楊振說道
“都督,昨夜裡卑職值守船隊,覺華島那邊派船遣人來報,昨日傍晚寧遠團練總兵金國鳳率軍出戰,陷入重圍,戰死於寧遠城外北山崗!遼東巡撫衙門急令都督帶領咱們鬆山官軍走海路救援寧遠!”
“啥玩意兒?!你說啥?!”
“卑職是說,寧遠急令都督率軍救援——”
“不是這個,是前一句!你是說有人報信金國鳳戰死了?!”
對於方一藻叫他帶兵救援寧遠城,他並不關心,有了東官溝和臥牛溝伏擊戰的勝利,滿韃子發起的寧遠之圍,即將不解而解。
現在他最關心的乃是,金國鳳的生死,所以他看見俞海潮點頭,隨即又向他追問道“這個事情,確定了嗎?”
俞海潮見楊振真正關心的是這個事情,當即再次點頭答道“這是覺華島水師轉遞的寧遠塘報,據說寧遠城向山海關,向京師遞送的塘報,也是這個說法。所以,這個事情,當是千真萬確了!”
“可知他為何非要出城,又是死於何人之手?”
“這個,卑職不甚清楚,隻是聽說,昨日午後滿韃子即開始兵圍寧遠,挑釁邀戰,作勢攻城,城上槍炮齊發。後來滿韃子一路人馬撤圍北去,剩餘人馬退至寧遠城外北山崗安營紮寨。金總兵為了激勵城中士氣,又以為有機可乘,遂領兵出戰。結果——”
俞海潮說到這裡,見楊振眉頭緊皺,臉色陰沉,整個人的情緒由剛剛見他的驚喜,瞬時轉為低落,於是立刻接著說道
“覺華島轉遞的寧遠塘報,本來要走海路,送去鬆山城,但在連山外海剛好遇上了我們的船隊。目前那個塘報就在覺華島水師袁副將的手上,一會兒上了船,都督一看便知。
“另外,據說——,據說,金總兵的一個兒子,金士俊金守備的弟弟,也在寧遠城外北山崗一同戰死了。同死的,還有金總兵父子麾下一百多親兵家丁。”
俞海潮說完了這番話,就看見楊振雙手捂住了臉,使勁揉搓著,固執地但卻徒勞無功地掩飾著自己淚目難過的樣子,當下便再也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