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眼下的豪格來說,若是下令撤退吧,眼看著自軍已經打破了外牆,並且登上城頭了,下令撤退實在有點不甘心。
然而若是不撤吧,鬆山城上的火器威力實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再打下去,怕是要死傷慘重了。
單是鑲白旗的漢軍牛錄死傷慘重,那也就罷了,可是自己鑲黃旗的嫡係滿蒙牛錄已經衝到了城下,要是傷亡多了,實在無法向盛京城裡的汗阿瑪交代。
豪格左右看了看,沒有看見自己可以商量的人選,隻得自己權衡著利弊得失,又舉起了千裡鏡繼續觀察。
鑲黃旗的佐管大臣拜音圖,已經叫豪格打發回盛京城報告情況去了。
鑲白旗的英俄爾岱,以及鑲黃旗的葉克書和鼇拜,也已經先後率部衝城去了,此時唯有兩黃旗固山額真馬光遠陪在左右,
馬光遠當然是個人精,看見眼前的戰況有點反轉,又看見豪格左右環顧,麵有憂色,立刻上前對著豪格躬身說道
“王爺,奴才之前雖然未與楊振交過手,但從當初他解圍鬆山,後來突襲遼南,前不久又伏擊豫王爺這些打法來看,這個人打仗,喜歡劍走偏鋒,恐怕不可小覷。
“奴才從早上即開始炮擊,整整一個上午,鬆山城內毫無反應,任由我們輪番轟擊,如今思來,頗有點不合常理。楊振既然有恃無恐,那麼他必然是已經有所安排,並不懼怕我們攻上城頭,甚至是攻入城中。”
說到這裡,馬光遠甩了甩馬蹄袖,隨即撲通一下跪在了豪格的麵前,說道“王爺若擔心有詐,莫不如,莫不如下令撤軍回來,接下來大軍打不打鬆山,怎麼打鬆山,咱們再從長計議。”
馬光遠原本就反對這麼強攻鬆山城,現在一看這個形勢,恐怕實情正如自己所料,鬆山城下果然就是一個陷阱。
所以他見豪格心裡也有了疑慮,立刻見縫插針地向豪格進諫,希望豪格及時收兵,然後從長計議。
在他看來,鬆山城外還有幾個外圍的據點,可以先打那些外圍的據點,看看能不能把城中的人馬引誘出來。
明將出身的馬光遠將心比心地以為,一旦沒有了堅城可以依托,城中的明軍僅憑火器,絕不是大清兵的對手。
然而,他說的這些話,落在豪格的耳朵裡,卻叫豪格十分不喜。
“撤軍,撤軍,撤軍,若是一遇堅城就撤軍,我大清養你們這些漢軍重兵有何用?!你馬光遠麾下有重炮,足有二十門之多,鬆山城頭又有幾門?”
豪格滿臉怒色,抬手指著鬆山西門外的棱堡甕城,接著斥道“鬆山城上夠得著你們的隻有一門重炮而已,卻嚇得你們連番請令要求後撤,你馬光遠問問自己,我大清養你們這些漢軍重兵究有何用?!哼!”
豪格一番話罵得馬光遠麵紅耳赤,跪在地上連連叩頭,不敢再建議撤軍收兵。
就在馬光遠跪在地上磕頭不已的這個當口上,豪格舉著手裡的千裡鏡,卻看到了一個新的情況。
一路衝向鬆山城的鑲黃旗人馬,在鬆山城守軍的反擊之下,正紛紛跳入了城外的壕溝之中隱身躲避,等到城上落下的“震天雷”炸開以後,這些人馬又從壕溝裡一躍而出,繼續攻城。
豪格看見這個狀況,一個念頭陡然升起,心裡暗自叫道“著啊,我怎麼才想到這一點呢!”
對於馬光遠方才的勸諫之言,豪格原本就沒有聽進心裡去,此時有了新念頭,更把撤軍收兵的想法,直接丟到了九霄雲外,大盤子臉上那雙小眼睛突然目光炯炯,盯著跪在地上的馬光遠說道
“開炮,開炮,快去繼續開炮,限你們在半個時辰之內,把那一段城牆,給本王徹底摧毀!快去!”
“啊?!”
馬光遠聽了豪格惡狠狠的話語,先是大吃一驚,繼而又對豪格說道“王爺,咱們的人馬,可正在攻城,須知彈丸無眼,此時開炮,恐怕傷了咱們自己人啊!”
然而豪格對於自己心中突然萌生出來的“步炮協同”的想法十分的滿意,看見最新一撥攻上城頭的鑲白旗漢軍,又被城頭的明軍擊退,眼睛一瞪,惡狠狠地對馬光遠說道
“彈丸無眼,你們也無眼嗎?!給本王瞄準了城頭打,把城上的明軍打下城去!”
“王爺——”
“馬光遠,你是要陣前抗命嗎?!”
滿韃子軍法殘酷,馬光遠哪裡敢當麵違抗豪格的命令呢。
他見豪格決心已定,當即叩首領命,起身離去。
豪格叫馬光遠所領的鑲黃旗漢軍,重新布置炮陣,再次猛轟鬆山城的同時,也並沒有蠻乾到完全什麼都不顧的程度,當下又派了身邊侍從的一隊巴牙喇,奔向鬆山城下傳令。
豪格要叫他們利用鬆山明軍在城外開挖的那些壕溝,暫時隱身躲避,等到馬光遠他們開炮壓製了城頭的明軍之後,他們再跳出來趁勢拿下城頭。
這些想法好不好?
想法本身當然是好的,步炮協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