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派了褚憲章來,隻用兩道空口白牙的聖旨,沒花一分錢,沒給一粒米,就“獎勵”了楊振率部移防金海鎮以來所立下的汗馬功勞。
對此,楊振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因為他知道崇禎皇帝雖然沒給他真金白銀或者加官進爵的賞賜,但是聖旨裡麵給予他的那些特權,還是很有一些含金量的。
然而,金海鎮的其他將領們,在聽說了崇禎皇帝遣人過海傳達的這番賞功旨意之後,卻是大失所望。
一些早對朝廷有所不滿的將士,在聽說了這些所謂的獎勵之後,更是在心裡破口大罵,憤恨朝廷太過摳門。
那些楊振打著朝廷旗號招撫收編到麾下的前馬賊、前海盜,包括前東江鎮的將領們,一下也看清了自己的未來。
他們當初投降的,不是朝廷,他們投降的是楊振。
自己們一旦遇到困難,那個與金海鎮遠隔山海的京師朝廷,是根本靠不住的,也是指望不上的。
他們能依靠的,或者說能指望的,隻有楊振。
包括一貫老成持重的張得貴,也歎著氣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金海鎮全體將士的前途命運,再也不能寄希望於京師朝堂了,自己們的前途命運,歸根結底,隻在楊振一人身上。
而楊振自己,原本並不想混成自己厭惡的明末軍閥的樣子,可是他終究還是免不了落入這樣的局麵。
時也,命也,大勢如此,誰能抗拒?
傳完聖旨的第二天,褚憲章便急匆匆地搭船返航,回京師複命去了。
楊振到旅順港內碼頭上為他送行之際,想起了當初委托他轉呈的請求,於是問道“褚公公,去歲公公到鬆山傳旨公乾之時,楊某請公公代為轉呈了兩個請求,如今湯若望已經來了金海鎮,敢問另外一個請求,聖上可有旨意?”
“這個——,唉,一言難儘啊!”
聽見楊振的詢問,褚憲章心說,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這次到金海鎮傳旨,首個人選並非是褚憲章,因為他這個人在禦前並不算太得寵。
而且因為其一貫潔身自好的關係,褚憲章跟禦前的幾個大太監關係都一般,跟王承恩關係一般,跟王德化的關係更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王德化手下得用的盧誌德盧公公在半道上染疫暴死,而且其他人又將前來金海鎮傳旨視為危途,那麼出京公乾這樣的事情,一時是輪不上他的。
然而盧誌德的暴斃以及其他當紅內臣們的逃避,才讓崇禎皇帝想起了曾經去過遼東,見過楊振,並且還曾替楊振代奏過事情的褚憲章來。
對褚憲章當初代奏的事情,崇禎皇帝當時根本就沒聽進去,不僅沒有接納褚憲章代為轉奏的建議,而且還以內臣不得乾政為由,將褚憲章狠狠嗬斥了一頓。
而褚憲章也因為此事,一時惹惱了崇禎皇帝,被冷落了好一陣子。
直到盧誌德半路上染疫暴斃的消息傳回京師宮中,而其他禦前得用的太監們又畏畏縮縮推推拖拖,無人敢在大疫當前出京前往金海鎮,褚憲章才有被推舉了出來。
到了這時,崇禎皇帝才有想起褚憲章當初替楊振表奏的事情來,想著這次楊振立下如此大功,而朝廷卻根本無力拿出糧餉物資軍械彈藥賞賜他補給他,便咬咬牙叫人在聖旨上補了一筆,將湯若望派給了金海鎮。
至於其他的,崇禎皇帝沒說,而已經吃過一次大虧的褚憲章,也沒敢再問。
也因此,這一次前來金海鎮傳旨,褚憲章最擔心楊振舊事重提,可又知道自己恐怕也躲不過去。
眼下他見楊振果然問起了這個事情來,猶豫了半晌,最後不得已說道“當時,都督你請褚某代為轉奏的兩件事,一是為湯若望,二是為孫傳庭。去冬回京複命之時,褚某不惜觸怒聖上,全都為都督轉奏了。
“如今湯若望已至都督麾下聽用,即是明證。至於開釋並啟用孫傳庭一事,褚某也表奏了。隻是孫傳庭當初觸怒聖上過甚,聖上至今提起他來,依然餘怒未消。
“其人眼下,依然關押在京師天牢之中。此次褚某奉旨前來金海鎮公乾,行前聖上叮囑之事甚多,但對啟用孫傳庭一事卻一字未提。褚某一內臣,也未便再言,請都督諒解。”
楊振聽見褚憲章這麼一說,隨即長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了,當下無語了一會兒,衝著褚憲章拱手說道
“倒是楊某唐突,多此一問了。此地與京師遠隔山海,褚公公一路保重!”
楊振說完這些話,對著褚憲章一躬身,算是給他送行至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