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黃台吉這麼一說之後,在場的各個王公貝勒貝子大臣們立刻就都知道了他的基本謀劃,即黃台吉說來說去,最後還是圍點打援而已。
而鎮江堡城,就是這次黃台吉所率大軍要圍的那個“點”,而南朝金海鎮的其他各路人馬或者趕來增援其他朝人兵馬,就是黃台吉守株待兔要打的“援”。
圍點打援,是黃台吉對付遼西明軍的一貫戰法,並不難理解,而濟爾哈朗之所以問來問去,當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一者,是關心則亂,先前是他弄丟了鎮江堡城,此時黃台吉帶了重炮與大軍前來,有了速戰速決奪回城池的條件,他隻一心想著儘快將鎮江堡奪回。
二者,也是當局者迷,濟爾哈朗的眼裡隻有奪回丟失的鎮江堡城這件事,並未將奪回眼前的堡城與徹底剿滅金海鎮合並到一起來考慮。
如此一來,他的視野和目光,自然也就沒有黃台吉那樣“開闊”和“長遠”了。
再者,濟爾哈朗率部倉皇撤離鎮江堡城的時候,他們根本來不及帶走什麼東西,許多貴重物品都遺留在了城中,更彆說駐紮城內的旗營家眷了。
還有,濟爾哈朗弄丟了朝人給他送來的十萬石稻米,這也讓他對軍糧問題格外注意,唯恐接下來的戰事曠日持久軍中缺糧,讓黃台吉再追究他丟失十萬石稻米的責任。
“皇上主子爺既然思慮周全,已有成算,那麼接下來,奴才自然是聽命而行,再無異議。”
濟爾哈朗想通了黃台吉準備布置的圍點打援戰略之後,他的心中雖然仍有些許忐忑與擔憂,但是嘴上不敢再持異議了。
而且,他該說的話也都說出來了,下一步戰事進展如何,他都沒有什麼責任了,既然如此他也樂得一切都由黃台吉自己拍板決定。
“鄭郡王所擔心的,歸根結底,不過是軍糧問題。雖然今年各旗進項略有減少,錢糧方麵有些困難,但是此地距離朝人近在咫尺,而鴨綠江東岸義、定、安、平諸州府,又不自量力,興兵作亂。
“嗬嗬,既然如此,朕與那李倧的三田渡之約,即日起便是一紙空文而已。接下來,我大清兵馬但有所需,即可奉旨過江自取之!”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黃台吉的這番話說完之後,整個大帳之中頓時再次響起了一片“皇上英明”的稱頌之聲。
而且這一回的稱頌聲,可比上一回更加響亮,更加激昂了。
包括濟爾哈朗,也在微微一愣神之後,立刻興高采烈喜形於色地叩首下去,高喊“皇上英明”了。
這一次濟爾哈朗意外丟掉鎮江堡,除了他本人被降爵罰銀之外,他自奉旨駐守鎮江堡以來所得的各種金銀財富等物,也一並遺留在了鎮江堡城內,損失可謂相當巨大。
同樣,他麾下鑲藍旗許多長期駐守鎮江堡城的章京官將,也因為倉皇撤離,失去了家產與家人。
就此而言,他們固然對奪走鎮江堡的金海鎮明軍充滿了恨意,可是對於充當內應,與金海鎮明軍裡應外合的朝人,整個鑲藍旗從上到下更是恨得牙根直癢癢。
若不是他們與朝人之間隔著一條鴨綠江,他們早就過江報複朝人的背叛去了。
“皇上主子爺英明,經過鎮江堡淪陷一事,朝人對我大清陽奉陰違之真麵目,已可一覽無遺了,若不加嚴懲,恐群起而效仿,如此則後患無窮。”
濟爾哈朗叩首下去高喊皇上英明之後,直起身抬起頭,再次開口,就是對朝人充當內應的行為一通情緒宣泄。
“若為一勞永逸故,我皇上此次當再遣大軍,三征李朝,屠其城,擄其民,空其地,儘掠其牛馬糧草牲畜女子為己用,也免得其私通資助金海鎮!”
濟爾哈朗提起朝鮮登時麵色猙獰,惡狠狠地說出這麼一番話,直聽得在場其他王公大臣們咂舌不已。
黃台吉見他對朝人如此敵視,嗬嗬一笑,用手一指隨軍伴駕而來的內國史院大學士剛林,說道
“鄭郡王此言,倒是與朕的內國史院大學士剛林這個奴才的建言,不謀而合了。”
原本跪在人堆裡觀察王公貝勒大臣們心思動向的內國史院大學士剛林,突然聽見自己被黃台吉點了名,當即直身答話,說道
“請皇上主子爺明鑒,朝人一向自詡文教鼎盛,自以為他們禮樂典章齊備,便號稱什麼小中華,自封什麼君子之國,其實不過是一群忘恩負義的跳梁小醜而已。
“尤其對我大清,他們表麵恭順臣服,實則暗懷二心,其朝野士林儒生,自命清高視我大清為蠻夷,其上下文官武將,陽奉陰違私通南朝者甚眾。
“是以,奴才認為,此次皇上主子爺既然統率大軍,禦駕親征而來,正好可以一勞永逸解決掉朝人自命不凡桀驁難馴的難題,免得留下後患,貽害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