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鶯報曉,時間來到了永平五年的二月,今年的春節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樣,首先是北部邊關的戍邊將士都沒有回京述職,究其原因,是因為北蠻陳兵邊境,尤其是靖州山海關,定州平牢關河項州北門關這三座關隘,北蠻的軍隊駐紮營地距離關口不到百裡,雖然沒有做出什麼攻城的舉動,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些蠻子肯定沒安好心。
二月初一,寧延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今天是自己第一次上朝的日子,全家人都很重視,尤其是寧老夫人,老夫人親自給寧延收拾衣服,同時不斷叮囑,上了朝堂要有規矩,陛下說話的時候,你不能插嘴,不能發出聲響;其他臣子開口說話的時候,你也要保持安靜,不能壞了朝堂規矩。
寧延看著身上的紫色長袍,這衣服很寬很大,穿在身上極其不舒服,對於母親的叮囑,他也是放在心上的,旁邊的寧致則叮囑寧楓要看好寧延,皇宮裡麵不比殷都,萬一得罪了皇室,那可有他好果子吃。
其實寧延想說,這皇室早就得罪了。
寧延跟著寧楓坐上馬車去上早朝,太和殿外的九龍廣場上,上朝官員按照文武官員分站兩邊,文官這邊,國師秦萬塚雙手縮在袖子裡坐在一旁的藤椅上,這早朝未開,敢明目張膽的坐在廣場上的除了已故的關仲賢外就隻剩下國師秦萬塚了,秦王塚臨朝從不晚到,他甚至是來得最早的一個,不管春秋冬夏,他都會最先來到太和殿外,讓家臣搬一把藤椅,往上麵一靠,靜候開朝。
而站在秦萬塚左邊不遠處,站立如鬆,眼前這個一身一品繡仙鶴文官紅袍的官員便是新丞相溫哲,溫哲因為因為其和滏河江畔花魁的佳話而被稱為玉麵郎,當年在其嶽父的幫助下坐上了吏部尚書之位,又被叫做玉麵尚書,如今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也依舊擺脫不了被稱為玉麵丞相的命運,溫哲也是有意思,上朝不早不晚,來了後就站在自己位置上,一句話也不說,目視前方,對於同僚的招呼,隻是點頭示意,從不過多言語,而等到開朝之後,一旦自己開口,那必定不言則己,一言驚人,常常語出驚人,尤其是在繼任半年來,先後彈劾文武官員數十人,有人說溫哲做了丞相後,就連看諫議大夫蕭鈞都順眼了許多。
兩人往前麵一站,後麵的官員按照自己官位品階,先後站定,寧楓帶著寧延來到太和殿九龍廣場,這還是寧延第一次進宮,看到這富麗堂皇的宮殿和九龍廣場前精美的九龍階,不由得感慨皇室的手筆之大,這九龍階上的浮刻的九龍栩栩如生,就這麼盯著看,看久了都會讓你感到心虛可怕,不敢直視九龍之眼。
寧楓帶著寧延站在百官最後麵,這上早朝也是有講究的,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上朝,隻有在殷都任職的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員才能上朝,而寧延和寧楓都是三品侍郎,也就隻能站在隊伍最後,但是在這裡,寧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便是朱友鈞的父親,兵部侍郎朱佑堂。
寧延走上前,衝著朱佑堂拱手道,“伯父,小侄寧延有禮了。”
寧楓在旁同樣行禮,“朱大人。”
看到寧延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侍郎服,朱佑堂驚訝之餘更多則是感到不可思議,自己辛苦爬了大半輩子才是侍郎,這寧延不過及冠之年卻已經是侍郎之位,如此一對比,朱佑堂不禁感慨起禮國公的手筆,也驚訝於寧延的心性,這個三品官員也不小了,這寧延居然敢接住這一三品官位。
“寧大人,許久未見,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碰麵,日後你我同朝為官,在宮中還是要以官職相稱,以免被人誤會。”朱佑堂客氣的說著。
寧延尷尬頷首,“是,小侄受教了。”
還不等眾人閒談,早朝的鐘聲響起,韓仲宣佝僂著身子來到太和殿外,大喊一聲,“天子入朝,群臣登階。”
一聲結束,鐘聲再度響起,下麵百官站在自己位置上,麵色嚴肅,而秦萬塚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整了整衣冠,抬頭挺胸往太和殿走去。
溫哲和秦萬仲同時邁步,起先兩人還是並肩而走,但是當兩人來到太和殿後,這秦萬塚卻超出了溫哲一個身位,但是他自己表現的卻好像全然不知的樣子,徑直往裡麵走去。
滿朝文武,也隻有秦萬塚敢這麼做了。
寧家兄弟二人緊隨百官入朝,入朝之後,寧延第一次來到太和殿,不由得感歎裡麵的奢華和精細,文武百官分列兩旁,這太和殿足有十米之高,旁邊的鎏金紫檀木不僅是整個大殿的頂梁柱,更是被譽為忠臣柱,從大奉開國以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臣子撞死在這柱子上以表自己一片赤誠,寧延貼著最後麵的柱子站立,雖說寧延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是初次入朝,還是有些局促不安。
寧延小心的抬頭往前麵的龍椅看去,隻見一位紫髯碧眼,身材高大,相貌清奇的中年男子一身黃紋龍袍端坐龍椅,以九五之氣坐鎮中樞,神態自如,雖不說話,但卻頗有威嚴,當朝天子高偵一雙狹長丹鳳眸子,看人看物,尤其是在上朝時,喜歡自高處往下看,因此總是眯著眼,但是這非但不給人秀媚感覺,反而平添幾分陰沉,更顯得天子深諳帝王之道,胸腹謀略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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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寧延第一次見到高偵,其實高偵的身體並不支持他坐在前麵,但是今天是開年第一天上朝,身為一朝之君,說什麼都要出來上這個朝,而在高偵右手邊站著的青年男子便是太子高遠,這是個老麵孔了,而高遠似乎也在人群中發現了寧延,投過去一個疑惑的神情,對寧延的出現趕到十分詫異,這寧延居然入朝為官了?
早朝開始,百官啟奏,皇帝批奏,如此循環反複,按照官職大小從前往後依次排下來,碰到拿不定主意的,高偵就會詢問溫哲的意見,這早朝看似輕鬆,實則不輕鬆,這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就兩個時辰了,寧延和左邊的武官都是武者還好一點,但眼前這些文官都是普通人,就這麼站了兩個時辰,很多官員都已經有些站不住了,都在偷偷的放鬆著自己身體,而朝堂上的高偵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好在事情不算很多,畢竟開年之初,也沒有那麼多麻煩事。
“諸位大人,可還有奏章要呈啟,若是無奏,那今日早朝到此結束。”隨著韓仲宣尖細聲音回蕩整個太和殿,永平五年的第一個早朝就此結束。
百官行跪拜之禮送高偵退朝,“臣等恭送陛下。”
出了太和殿,寧延渾身輕鬆,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拉著寧楓說道,“二哥,今日早朝之上我看那太子幾度對你使眼色,你為何就是一句話也不說啊。”
寧楓輕輕一笑,他又何嘗看不出來,“沒發現嗎?今天開口的都是什麼人,刑部尚書薛遜,紫金光祿大夫盧孑洺,戶部尚書嚴史嵩,這些可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大臣,說是陛下的心腹也不為過,他們所說的到底是真心為了百姓還是以權謀私,誰人得知,而我要還想在這個朝堂的話,我還真不能做這個出頭鳥。”
“二哥,怎麼?你還害怕這些啊,我怎麼覺得自從你被彈劾一次後,好像變膽小了。”寧延訕訕說道。
“上次之後,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小不忍則亂大謀,殷都之水深不可測,有人謀權,有人謀私,但不管如何,都會有一個限度,這個限度的高低便是好官貪官的區彆,我不能身居高位執掌朝堂,但卻能用自己的尺度來衡量一件事的好壞利弊,如果今天我因為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得罪人離開了朝廷,那日後等碰到真正關乎國家臣民的大事的時候,又有誰能站出來呢?”寧楓緩緩說道,語氣中很是無奈和可惜,能說出這番話,寧楓也是思考了許久;當初夫子曾告誡他們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然而在當自己無法左右當前局麵的時候,就必須在大惡和小惡之間做出選擇。
這是關仲賢告訴他的,也是關仲賢為什麼能在殷都做了二十多年丞相而沒人敢動他的原因,也正是這樣,才讓他在死後遭到了高偵的報複。
寧延點了點頭,內心也在思考,這麼說真的對嗎?
此時的寧延不由得響起魏正醇那天喝醉的時候喊出的那句話,“大奉朝堂混濁腐朽,忠臣之士不敢直言進諫,貪官佞臣大放厥詞,權貴之家鐘鳴鼎食,鄉野百姓食野充饑,我等為人臣者自當為天下寒士而言,為萬千百姓而諫,攘除奸佞,還我朝堂一片清明。”
當時的寧延忍不住眯眼問道,“魏兄,你打算怎麼改變這一局麵?”
“如此局麵,當效屈閔海晏,以新政告天下,以改革安朝堂。”魏正醇大猛地灌下一杯酒,紅著眼說出這麼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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