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一杯接著一杯,楊昭肆喝著喝著不免陷入沉思。
文昭旻和聶紅衣早已經退下,亭子裡就剩下寧延和楊昭肆兩人,桌上擺著大大小小的酒壇,寧延拎起酒壇就往嘴裡灌酒,楊昭肆臉頰通紅,苦澀一笑,“寧大人,想不到我楊昭肆兢兢業業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卻是一個笑話。”
“這怎麼是笑話呢?你這是儘忠職守,嫉惡如仇,值得我們學習。”寧延笑嗬嗬的說道。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將你視作殷都最大的毒瘤,甚至在你離開殷都的兩年裡,我還為此慶幸,這杯酒喝完,我是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楊昭肆看著寧延,淡然笑道。
寧延也不著急答話,而是淡然說道,“楊大人,在你的眼中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我在殷都的名聲不好,我知道,但我不覺得對我有影響,我該怎麼還是怎麼,甚至我還慶幸如此,保住了我的家人。”
“嗯?”楊昭肆不解的看著寧延,“難道你就甘心自己的聲譽就這麼毀於一旦?你背後的可是禮國公,你真的甘心如此?”
“比起所謂的聲譽,我更想要活著,我不是文人,不在乎那些所謂的風骨,我不過就想要我家裡人能平安就行。”寧延淡然道,隨即看向楊昭肆,“知道在殷都,什麼樣的人才能活下來嗎?”
楊昭肆若有所思的看向寧延,“什麼人?”
“糊塗的人,廢物的人,荒唐的人。”寧延猛灌一杯酒,喝完後自己和楊昭肆都被逗笑了。
“可笑吧,在這麼一個英才輩出,群英薈萃之地,卻隻有碌碌無為的人能活下來,是不是挺諷刺的,當我第一次意識到這些的時候,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寧延感慨道,感慨著世道不公,感慨著殷都繁榮下麵的低迷,又或者在悲哀那些所謂的天才。
楊昭肆陷入沉思,他懷著一腔熱血想要報效國家,直到今日,寧延才算讓他看明白了這宏偉的盛世繁華到底有多虛偽。
“所以,楊大人,其實我並不在乎彆人對我的看法,但是今天我之所以要對你說這些,是因為我不希望一個有赤子之心的官員變成這肮臟官場中的一枚棋子,你能明白我意思嗎?”寧延突然嚴肅的看向楊昭肆。
楊昭肆深呼一口氣,抬頭緩了許久,“你是想知道我的消息是從何而來的吧。”
“所以你會告訴我嗎?”寧延聳了聳肩,淡然道,
楊昭肆長歎一聲,起身說道,“那天我本想去找衛大人,卻不曾想在他的門外聽到這麼一句,當時我知道我不該偷聽,可我還是聽到了,我也不能選擇無視。”
“所以你把這話告訴了文姑娘。”寧延看向窗戶上燭光映射的身影輕聲說道。
“我當時是想讓他知難而退,離你遠點。”楊昭肆搖頭苦笑道,現在看來他當初的舉動無疑就是一個小醜。
寧延搖頭道,“楊大人,謝謝你了。”
“我雖年長你幾歲,但心境心性遠不如你,怪不得文姑娘會選擇你,我確實是不如你,甘拜下風。”楊昭肆有些無力的感慨道,麵對寧延,他輸了個乾乾淨淨,體無完膚。
寧延把酒問青天,和楊昭肆再飲三杯,酣暢淋漓。
當楊昭肆回到自己小院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回到家後,徑直坐在門檻上,吹著晚間夜風,散著酒氣,頭頂明月高懸,群星璀璨,他開始認真的反思自己,再殷都到底誰對誰錯,自己堅持的難道一直以來都是錯的嗎?這世上真的是好人難活嗎?
想了許久都難以得到答案的楊昭肆昏昏沉沉的睡去,夢裡的他又回到在禦軍府的時光,那個時候他是那麼輕鬆,隻想著學成之後從軍報國,建功立業;誰曾料想多年之後的他居然要麵對這麼多的彎彎繞繞,一點都不自在。
。。。
等到楊昭肆走後,寧延長舒一口氣,急忙運轉真氣,一時間頭頂煙霧繚繞,整個院子全是酒氣。
寧延起身舒展著筋骨,靜靜的靠在藤椅上,這一坐就是一夜,他不知道在裡麵的屋子裡,文昭旻趴在窗口也盯著他看了一夜。
寧延受傷的事情最終還是沒有瞞住,接連數日請假不上朝很快就引起了寧楓的懷疑,雖說寧楓知道寧延就在文昭旻院子,但他也不能去,這寧延本來就說不清楚,自己這在一去,不久坐實了寧家對寧延金屋藏嬌之事不聞不問,聽之任之了嗎?
於是他將此事告訴了關耘兒,讓關耘兒去看看,這關耘兒可不像寧楓那樣有那麼多人盯著,當她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到文昭旻院子後,一進門就看到了渾身繃帶的寧延,差點就要把這個院子拆了。
好在被寧延攔住了,不然這院子就保不住了。
院子正廳裡,文昭旻客氣的給關耘兒端來茶水,寧延俯身站在關耘兒旁邊,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而關耘兒自己則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胸口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得不輕。
“二姐,你就彆生氣了,我不是刻意瞞著家裡的,我就是不想讓家裡人擔心。”寧延低著頭說著,兩隻手不安的搓來搓去,說真的,文昭旻也沒想到寧延這麼害怕關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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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耘兒最終還是不忍心,起身將寧延拉到身邊,小心的看著寧延的傷口,一圈一圈的繃帶下來,一片猩紅,好在寧延傷口恢複的快,不然被關耘兒看到的就真的是帶肉的碎骨了。